咳咳
轻咳了两声,方文尴尬的冲着众人笑了笑,旋即低下头摩挲手中杯子,似是寻到了世上最有趣的物件,简直爱不释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文深以为然。今日景阳的古怪举动太多,让人不得不防。先是盯着自己大笑,虽说并无言语,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无缘无故,当是心有盘算的。
而后自己与吴王相争,他只静观其变安之泰然,竟也不开口劝解,或是偏颇自己亲子,原他一言便可止干戈,闹到了赵成先吃瘪铩羽。方文虽则沾了些便宜,也因此结下梁子。
现在又是,这么无缘无故盯着自己,实在不明是何原因。可以肯定第一个所动的必然是他,否则当他直面谁敢做此怪异之举,旷论所有人一起。
无论出于何种考虑,景阳今日不对劲,而且这不对劲的原因,八成还是自己!这就由不得方文自顾自的施为,众目睽睽什么都不做最为稳妥,无功亦无过。
“方文起来说说吧!”
虽然知道这阵仗自己一定躲不过,但听景阳指名道姓,心还是揪了起来。在座皆天朝股肱重臣,左相谢仁堂,右相杜继师,张道远、徐元林赫然在列,皆是毗邻而坐。另一侧则是武将,五位国公笑得肆意,不被外物所扰。他们放在沙场,是威慑番邦噤若寒蝉的人物。
这等阵容君臣奏对,甚至垂问谋策,不挑那些道高德重、人心服众之臣,也不挑经验丰富,久经战事的国公,反而是问自己,这可是有些了不得。非是助他扬名立万,倒有捧杀的意味了!
不情不愿的起身,方文苦笑道:“臣遵旨,只是陛下让臣说什么?”
景阳错愕眨了眨眼睛,旋即醒悟这小子并非参与朝堂,今日君臣商议半日之事他全然不知。抚掌一笑,他不禁暗叹终究是个小子,耳目比不得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否则今日之事早已尽然得知了。
“倒是忘了,朝议你未参加!如此有劳右相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纷纷露出惊骇至极的目光。
右相竟是右相!
朝中体制颇多,犹以不成文的规定为甚,当然,这些皆是由君王制定,他才是游戏规则的掌控者。但某些时候,见微知著确然能够证实某些事情,便如眼前之事!
右相乃百官之首,应与左相无二,辅佐帝君之人。两者本无殊易,但在其位之人却有不同,换句话说,便是杜继师不同。此人颇为奇异,从穷山恶水之地一路高歌猛进,二十余年前登顶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所持有、凭借的,非是世家门阀之力,亦不是方文这般远超当今的真知灼见,而是悲天悯人兼济天下的情怀。若说朝堂之上论对景阳的忠心,杜继师兴许排不上号,因当朝者随其征战天下者甚多,帝国倾覆无有幸存之理,自是用尽性命拥护天子。
但论对待天下之心,满朝文武相形也要自惭形秽。十七年前洪灾,他为泗水河畔县官,制止百姓癸亥罹难,他竟投河求死,以正天下之心。大乾二十一年,随军出征授予文职,对峙异族万千铁蹄,一句“我命可休,城人何辜”,愿以一命换得城中老弱病残
此类事情林林总总共十九起,全然他拳拳之心,帝感其诚遂召入宫,时至今日已是当今右相。可以很直白的说,天子亲近之人未必有他,但最信任之人,尤胜生死袍泽!便是谢仁堂与其相比,也是逊色几分。
景阳每有疏漏,抑或有悖言行,敢于挑战生存极限,指着鼻子骂他的人,首当其冲是刘楠,而后便是杜继师!
让他出言为方文论,其意昭然若揭。便是景阳亲自相诉,也可能随意而为,见不得多么重视。却让杜继师来,可见其在帝心之重。
众人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压下震惊,心中却也忍不住纳罕。杜继师,为何是他,满朝谁人都可,文臣武将大夫国公,便是景阳自己也行,为何偏偏是杜继师!用到这个人,怕是所有人都小觑了他,方文应当更加重视才是!
杜继师含笑起身,没有任何意外。许多人眼皮一跳,不由自主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观其神态,像是早有预料,若真是这样,事情严重性只怕更上一个台阶了。
“小友可还记得老夫?”对着景阳微微行礼,环视众人一眼,杜继师矮小身躯便正直立于方文面前。
方文同样抱拳行礼,“小子不敢忘,那日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何妨小友患治天花、余粮之法,乃至中庸治国之事,哪一件非是利于万民?有你这等人在,莫说得罪,一天骂我两句也老怀大慰啊!”哈哈笑着,杜继师满是真诚毫无做作,决然无人觉得此言有虚。
方文登时动容,心中掀起波澜。不愧名满天下的右相,性命换来当今之位,胸襟之宽广不啻于圣人,当真兼济天下!
“这小子不敢!”这点方文没吹牛,求骂这么贱的要求没听人提起过,换个人兴许真就每天骂两下,舒缓心情有益身体健康。只是这个老人呵呵,算了吧,就算景阳也不敢骂他,反倒是他怼景阳怼的带劲!
又是一声大笑,杜继师不再纠结于这个,言归正传道:“适才陛下言之征马,你可知为何?”
“大抵是西州战事吃紧,骑兵有所不足!”
“大善!”杜继师抚掌赞叹,道:“不错,西州战事将启,只怕就在此月了。然西州地势平旷,犹以突现骑兵之利,沐国公乃当世名将,犹擅骑兵制衡,相形之下,运用便成应有之义,最大保全我大乾儿郎性命!”
点了点头,方文这才问道:“此是不假,但骑兵营出战折冲,须千锤百炼之师方可奏效,而今仓促而来,是否不妥!且我大乾历来重军,骑兵营中,汉子全然手持缰绳,当无一例外才是,怎会缺少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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