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5
作者:凌朵尔      更新:2020-02-28 10:00      字数:2574

欧阳论思到底受了那番惊吓,没发挥出正常水平,半空跃行一阵,气喘吁吁地落地,站也没站稳,身体往前一扑,就把淇滺压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轻咳声从不远处传来,他仍沉迷在自我放松中。

淇滺的耳朵却变得好使,一睁眼,就看见楚郁鞅背着阳光、居高临下的倾世笑颜。

不用看楚郁鞅的眼神,更不用他点明,淇滺用鼻子也能分析出这画面的唯美感。

一对在服饰上最大限度返璞归真的男女,面对面躺地上叠着罗汉,上面那男的还一个劲儿地喘息:“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淇滺尚存一丝侥幸,在心里提醒自己淡定,还有余地,还有余地。就见欧阳论思往她胸口一趴,做了最后的锦上添花:“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

楚郁鞅笑得更加颠倒众生。

淇滺热泪涟涟地说:“我们其实在游泳,你信吗?”

这句别开生面的掩饰语唤醒了欧阳论思,他警惕地一回头,就发出一声骇叫。

他在心里噼里啪啦抽了自己一百个耳光。上次被楚郁鞅撞见时,他不停在心里念叨,幸好我一丝不乱,一丝不乱。此刻,他一边抽自己耳光,一边感叹现今的神佛做事怎的如此高效率,他那念叨刚传到天庭,他们便着手为他铺平梦想成真之路,让他从一丝不乱变成一丝不挂。

他见楚郁鞅看得目光如炬、满面生辉,也顾不得难堪,一翻身正对楚郁鞅,用背部挡住淇滺。

楚郁鞅呼吸一滞,又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又抚應长叹,眼中灼灼发光,表情甚是饥渴。

这一系列眼神动作的精密变化,瞬间提示欧阳论思,他被惯性思维束缚,弄错了当下主要矛盾所在。

他只能向身后人求助:“滺滺……”

淇滺的智商再次被危难激出新高度,竟立刻看懂了轻重缓急。她嗖地从欧阳论思背后钻出,开始用血肉之躯捍卫他的贞操和尊严。她紧搂住缩成一团的欧阳论思,转脸大义凛然地对楚郁鞅吼:“你干什么?”

楚郁鞅诚恳地说:“今天天气好,闲着也是闲着,非个礼呗。”

淇滺义正言辞道:“不行!”

楚郁鞅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解:“感恩的心,感恩。小睡莲,干爹救你出苦海,你怎的忒不知感恩。干爹又不抢你的,只是暂借,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干爹的人品好得很,你别这么小气好不好。”

欧阳论思立刻做了个恶心欲吐的表情,淇滺不知怎的就灵光一现,急中生智,指着远处的山坡喊:“潇翊在那边,你去找潇翊!”

楚郁鞅怪笑一声,讥讽道:“当我傻啊?穿着衣服的,我找来干嘛?”

淇滺急道:“他又打不过你,你自己动手,不就行了?”

“什么?”楚郁鞅大吼一声,把两人吓得一哆嗦。可他立刻又捂住脸,跺着脚道:“你真的坏死了,人家是良家妇男,你说的那事,天啦,真是羞死我了!”

说完松开手,盯着欧阳论思一角精致的腹肌,一边擦着嘴角,一边摇头叹息:“现今的年轻人,怎么思想忒的不纯洁,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说完面色陡一沉,对淇滺低喝道:“你让不让开!”

淇滺宁死不屈:“不让!”

楚郁鞅咬牙切齿道:“死尼姑,竟敢跟本高僧抢……”

欧阳论思大喊:“再不走喊衙门了!”

楚郁鞅的面色立刻缓和下来,柔情似水地劝道:“道长不必惊慌,本高僧对今日之事,绝不外传。”

话音刚落,剧情猛然来了大反转。淇滺动如脱兔,站立助跑跳跃一气呵成,直接将楚郁鞅撞倒在地,骑坐在他腰上,不容分说,双手便去解他外套的系带,嘴里恶狠狠地喊:“给我脱了,给我脱,给我脱!”

楚郁鞅大惊失色,边反抗边大叫:“喂喂,小尼姑你色胆包天,矜持!矜持……”

随着淇滺越来越激烈的动作,他的喊声就带了哭腔:“什么世道,青天白日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淇滺一边奋力抽着他阻挡的胳膊,偶尔也有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一边穷凶极恶地喊:“让你不脱!让你不脱!让你不脱……”

淇滺勇者无敌,成功剥下楚郁鞅那件质地精良的外套,再不恋战,奔回去一把裹住欧阳论思,理理顺,拍着他的后背不停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惊无险。”

欧阳论思一经脱险,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风度翩翩,潇洒自如,加把扇子就能去品评花魁赛,让人错觉刚刚那道士的角色是楚郁鞅。

二人手挽手心连心,高傲地看一眼仍躺在地上悲泪的楚郁鞅,跟清晨一样,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去。起承转合,再寻不出更完美的故事。

欧阳论思走了几步,略觉不对劲,看看旁边昂首挺胸的清凉的淇滺,再一回头,发现楚郁鞅不知何时已从仰躺变为直立,两道内涵丰富的目光粘在淇滺雪白的玉背和胳膊上。他一阵骇然,急忙解开衣带,将淇滺也裹进那宽松版的外套,这才与之亲密无匹地远去。

在欧阳论思的住处又你侬我侬了小半日,直到肚子咕咕叫,才发现再不回家就过了饭点儿。

欧阳论思大咧咧地说:“在我家用饭不就可以了?”

淇滺说:“吃过饭要午睡。”

欧阳论思说:“我家有床。”

淇滺将头摇成拨浪鼓。楚郁鞅是个开明的人,却从小立了规矩,玩得再疯也得回家吃饭,不许睡别人家的床。前半句是为淇滺长身体考虑,后半句是高瞻远瞩之语,向来为幼年时的淇滺所不解。

恰在此时,伯燮先生那边来了事,欧阳论思对淇滺关照几句,恋恋不舍地离开,淇滺也哼着小曲儿轻快地踏上回程,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生活真美好。

但越靠近家门,她那颗小心脏越忍不住打鼓。倒不是因在和尚道士一事上对楚郁鞅的得罪,胜败乃兵家常事,楚郁鞅是个大度的人。而是……她也说不清。她想到在那碧湖里与欧阳论思的大尺度激情表演,其实是为了气潇翊,现在回想,未免怵然。楚郁鞅当时八成躲在哪个角落里看好戏,她浑身一抖。

她也说不清,让楚郁鞅看见有什么不好。其实不止这件事,这半天所有的事都让她有点意难平,她好像与欧阳论思太过亲密了些,倒也说不上难受,只是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她回忆起前两天楚郁鞅给她造的那梦境,还有在梦境中对她说的话,不禁又开始质问自己:只是担心出阁以后,再难见到亲人,是这样吗?是吗?不是吗?

她从侧面小门悄悄溜进庭院,正听见院子里清扬委婉的琴声。楚郁鞅坐在槐树下专心抚琴,背影经枝叶间的光束一晕,似一幅笔法洒脱的水墨画。

她心里像被人吹了口气,颤了又颤,便忍不住扑过去,一把抱住楚郁鞅的腰,将头侧靠在他背上,甜甜地说:“好君瑟,我再不怪你了,昨天今天的事我都不怪你。不管你是和尚道士,都是我的好君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