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如深深一叹,不由地朝窗外大海看了一眼。萧然总是挂念着她的,即便他身边已经有了黎静美。虽然不知道怎么回复才最恰当,她还是必须回复,就算只是单纯的不让萧然太过担心。
“小芯,你帮我转告萧然,我真的没事,过两天我就回来了。”半晌,小芯没再发过来,她以为小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准备收起手机。“叮……”却在这时又震响了一下。“雪如姐,真的会没事吗?他的身份,他……雪如姐,不只是冷先生,晚上我也睡不好,现在的记者们这么厉害……”小芯欲言又止的语气让季雪如心中一沉。小芯的担忧何尝不是她的担心,只是,她不是那个局外人,总以为可以逃避得了。
她又该怎么回复呢,怎样回复才能既安慰小芯,又让自己宽心?嗯?什么东西敲在肩头,她转头一看,一颗坚硬的核桃滚落在地。是半躺在沙发上的他拿核桃砸她,“你干嘛?”茶几上的东西是拿来让他吃的,干嘛用来砸她?“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他坐起来,目光凶狠的瞪着她:“跟谁发短信呢,是不是跟那个寒酸的经纪人?”闻言,季雪如愣了一下,只觉眼前人影一闪,手中的电话竟被他一把就抢过去了。“喂,你还给我!”她慌忙起身去抢,然而刚才小芯那条短信还来不及关,他只瞟了一眼,就将每个字都看在了眼里。他的脸色陡然就沉了下来:“看来那个寒酸的经纪人和你的小助理还挺关心你的!”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每一个字时,他眼里的冷笑都随着讥嘲无情的拍打在她的脸,像是一记又一记耻辱的耳光。
“你凭什么这么说?”即便是她不知廉耻,纠缠着自己的妹夫,也不关萧然和小芯的事。他们不该受到他如此的嘲讽!“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看着她气恼的小脸,他也站起身来了,依旧一脸无谓的模样:“他们很能耐嘛,那让他们去顶着那些厉害的记者啊,他们不是从你这拿薪水吃饭的吗?怎么有点事就跟你诉苦,这就叫做无聊加无能……”话未说完,只听“哗啦啦”的响声,一小筐核桃竟被她拿起,纷纷朝他身上泼来。多亏得他眼疾手快才避开了,“喂,你干什么?”他怒喝一声,又不禁一阵猛咳,才有的不多的药效似又没用了。“你才是最无耻的那一个!”这一次,她实在太生气了,他猛烈的咳嗽也不能让她心软了,“黎乔烨,他们是没你钱多,也没你有势力,但他们是真心关心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他们?”
他们无时无刻不为她担心,他呢,除了将她陷入现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还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不可以,”他也生气了,“是,那个寒酸的经纪人是真心关心你,那他为什么还跟静美在一起?他有本事就为你守身啊,假惺惺的装什么清高!”季雪如完全没料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整个人怔怔的被噎了一下。<>“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吧,”他冷笑,“所有的人都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你傻兮兮的被骗,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冷萧然跟静美在一起后,身价飙升了多少!季雪如,就你,再拍多少部电影,也不能把他推到今天这个身价!你醒醒吧,长了眼睛是做什么,好好看清你那个关心你的经纪人,心里都是些什么打算!”
她以为再伤人的话自己都听过了,却没想到还有一些……像是他刚才说的这些话,竟可以像刀子般扎得人生疼。“那我呢?”她静静的看着他,眼眶不自觉的就泛红,“一旦媒体将我们的关系曝光,我的身价是不是也会飙升?会飙升到什么位置?那一定也是无论拍多少电影之后,也比不上的吧。”黎乔烨皱眉:“你说什么呢,我没说你……”“但你就是这样想的!”她截断他的话:“不过,黎乔烨,我要告诉你,我不稀罕这样的飙升……”事实上,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今天,她从来都没有稀罕过。但另一个事实是,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今天,他都只用一种眼光看她,他一直都认为她是一个为了名气和地位而将自己出卖的女人。一直都是!他不会费心思去了解她……不过,他何必费心思呢?其实每个人都一样,绝不会在自己不是真正在乎的人和事身上,花费更多一点的注意力!
只有她,还留在这里。自以为是多么伟大和善良,在别人眼里,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你又在乱想什么……”话没说完,只见她的脸上浮现一阵自嘲的笑意,而后,她转身,竟迅速的跑出去了。“喂,别往外跑!”他大叫着,赶紧想要追,手上突然传来一记扯痛。是正在输液的针头,还在他的血管里。看着她迅速消失在花园门口的身影,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使劲将针头扯出来扔在一边,亦大步追了出去。别墅外是宽广的海滩,倒不容易隐藏身影。他跑到门口,立即就瞧见她远远的朝大海边跑去,她的速度很快,他几乎是用尽全力追赶,才在海边追上了她。<>“你要跑去哪里?”他抓住了她的胳膊,喘着粗气喝问。刚才跑了浑身的汗水,现在吹吹海风,倒觉得有些冷。“不用你管,”她大概也跑得没力气了,却又拼命的想要推开他:“反正就是不想要见到你!”“你不想见我要见谁?”他真想有一根绳子,好缚住她的手脚让她乖乖听话!他管她要见谁,“反正就是不要看到你!”没办法了,她实在挣扎得太厉害,他没那么多力气了,只能伸腿将她的脚勾了一下。挣扎间,季雪如防不了那么多,加上其实也没多少力气了,只这一下,就摔趴在了沙滩上。而他,则立即利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将她压住了。
“你放开我!”她低吼,像一只暴怒的母狮子。这个比喻不太恰当,黎乔烨心想,那有这么漂亮的狮子。“你觉得我会放开吗?”他反问,“放开了你,你想去哪里呢?”她扭过头来看着他:“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再跟你有什么关联!”他知道她是生气了才会这么说,但他的心还是像被什么捶打了一下,痛得发慌。“不可能!”他立即狠狠反驳:“季雪如,这辈子你是注定要跟我牵扯不清了!”这辈子?这三个字让她意外,又让她不由地冷笑:“黎乔烨,你的一辈子,是多长时间呢?”他跟昕然结婚的那天,不是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许下誓言吗?他的心或许还没背叛,但他的身体已不知背叛过多少次了!
“一辈子,”他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道:“就是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我在这个世界消失的那一天!”“别说大话了,黎乔烨,”她根本不可能相信,反而,她一直觉得他的话非常可笑:“在你说出这些话之前,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是否能做到……否则别人很容易当真的。”别人?他眯起双眼,“那你有没有当真?”笑话!她眼露讥讽的瞅着他:“我若当真了,我活不到今天……”
闻言,他骤然噤声,目光顿在她倔强的侧脸良久,“那你……是不是再也不相信我的话了?”她下意识的想回答“是”!但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让她犹豫了,他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像是非常紧张她会给出肯定的答案。片刻,她还是道:“你有哪句话,是可以相信的呢?”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心灰意冷,连声音里都是嘶哑的疲惫。当年他曾给的伤害,不是轻易就可以忘记。<>
“不要这样……”他说着,伸手凑到她的下颚,似想扳过她的小脸。踌躇片刻,却又放下了。他甚至移开了目光,当不再看着她的眼神,才能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季雪如,如果我说我错了,你会不会……原谅我?”嗯?她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想要扭过头来看她,却被他伸手蒙住了双眼。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季雪如,是人都会犯错了,我也是人,当然不能例外……”季雪如撇嘴,面对他霸道的逻辑,她只能无力的问:“你做错了什么?”是指刚才他指责小芯和萧然的话吗?“我……”这个男人真是别扭,连道歉都这么吞吐。然而,她的一颗心忍不住还是有一丝泛甜。他从来不认错的,即便错的人确实是他,今天是为什么呢?是她生气的反应让他这样做的吗?
不过既然道歉,就要拿出更多的真诚!“如果你说对不起,”她接过他的话,“我就代表小芯和萧然原谅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熟料,话音刚落,他竟低吼起来:“谁跟你说那个寒酸的经纪人和小助理!”他藏在心底这么久的话,终于能够说出口,这女人竟然不能明白!季雪如一怔,呆呆的问:“那那还做错了什么?”又是这迷糊的模样!他不假思索的就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她不知道自己这可爱的怔忪,对他有多大的诱惑力,几乎让他失去所有的理智。一阵彻底的掠夺与吸吮,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满意的看着她红透的小脸和泛肿的唇。然而她依旧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半晌无法回神。“别这样看我,女人!”他低声警告,否则他可不会管这是在公共海滩。
她意识到刚才自己是……被他吻了。可是,他们不是正在说话吗?他为什么突然吻她?昨晚上他还拼命的忍耐,刚才怎么又……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在说什么?为什么都不让她清楚的知道!她使劲摇摇头,希望可以让自己的思绪清醒些许,“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现在,她要一个个的搞清楚!“你说你错了,是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还要她的原谅?
他是错了!错得很离谱,从来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承认。但是,她的美,她的温柔,她的可爱,她的一切一切,此刻都清晰的拥在他怀中。他不想再放开一分一秒,所以,他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我……我……”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跟昕然结婚,我错了。”闻言,季雪如彻底的愣住了。他自嘲的笑了,“看你的样子,我就更清楚的知道,这个错误有多离谱了。”季雪如惶然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但不是这样,又是怎样的呢?听他,不是继续在说着:“从我十八岁起,爸妈就不阻碍我与女人交往了,”他花名在外,“你也知道……我交往过的女人很多,各种性格的都有……但我从来没有认真过……”他身边不缺美女,季雪如算是较为耀眼的一个,但她当时的小演员身份,就让他心里带了偏见。毕竟,好几个女演员都是搭上他之后大红大紫,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对这种游戏规则无比谙熟,亦非常遵守,所以他对她,不过只是玩玩的心态。但是,他留了她五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她一直没红起来,就这样踢开他,会坏了自己在女人圈里一贯的好名声;或许是她的温柔与乖顺,从来不会跟他耍脾气,也不勉强任何他不愿意的事;又或者,根本是自己贪恋她的美貌,男人天生的独占欲,不允许她有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机会……反正理由是找了很多,却在认识季昕然之后彻底的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在风尘中流连太久了,那时候他觉得,季昕然的乖巧与甜美就像一洌清泉,涤淌在了他疲惫的心中。更深层的原因大概是,他在季昕然的身上,看到了他妈妈影子。黎老太太是个正宗的名门闺秀,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对丈夫和子女极好。如果说与美女亲近是男人的本能,那么拥有一个像妈妈那样的女人做老婆,为自己营造一个幸福的家庭,就是他心底深处的梦想了。他以为季昕然可以让他实现这个梦想,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与她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很可笑吧,”他看着她紧皱的眉头,自嘲道:“你能猜到了,事实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别说了,”她忽然出声将他打断,“别说了……”她确实能猜到了,也许他说的话是真的,但是:“你这样对昕然不公平……你觉得自己错了,可是昕然她是爱你的,她……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你怎么能……”怎么能因此就背叛了他们曾一起许下的誓言?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他瞪着她,放下的手再次抬起,紧紧的钳住了她的下巴:“季雪如,任何人都有资格指责我,除了你!”他突然间又生气了,过重的力道痛得她几乎落泪,“我没有说错,”她仍倔强的说着:“昕然是爱你的,你为什么这样对她……”以她的身份问出这样的话,还真是可笑。只是,她真是在为昕然鸣不平吗?不是的,她只是……只是因为他对爱情的草率,感到无比失望。他若一直忠于自己的选择,不言轻易放弃,或许她还能更加迷恋他一些。
“你给我闭嘴!”他低吼着,情绪愈发的激动:“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季雪如,你就是我背叛婚姻的罪魁祸首,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她突然觉得不能呼吸,以为他是转而掐住了她的脖子,片刻才发觉,是他再次吻住了她,夺去了她的呼吸。他的吻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疯狂的肆虐与蹂躏,根本就是在惩罚她!惩罚她什么呢?他刚才说的那句--她就是他背叛婚姻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意思?
多么深重的罪,他怎能随便的就安放在她的身上?她一定,要问个明白!于是,她使劲的挣脱了他的吻,急促的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呼吸亦急促不定,幽深的眸光注视着她良久,却没再吐出一个字。然后,他竟起身,转头就往别墅的方向走去。“喂,黎乔烨……”她爬起来,赶紧追上去:“你说清楚,说清楚啊……”说着,她一边去扯他的胳膊。他依旧一言不发,扬手将她甩开。也不知他是在尽力逃避什么,或许是她本来还没站稳,这一甩之下,她又摔倒在沙滩上,却半晌爬不起来了。脚踝处,传来一阵疼痛,她撸起裤脚一看,原来刚才摔倒时崴到了脚踝,已经红肿起来了。
他仍是不管她,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就这样越走越远。不知怎么的,心里蓦地涌起阵阵委屈,她不禁“哇”了一声哭了。一边哭还忍不住叫着:“黎乔烨,你不管我了吗,你不管我……”她知道自己这样很矫情,又忍不住如此。也许女人都是这样,在自己爱的男人面前,撒娇都变成了本能。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那个渐远的身影好像又近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在她面前清晰的站住。“哭什么!”他粗声粗气的问着,目光扫了一眼她红肿的脚踝,又来了一句:“真是个笨女人!”话说着,他已俯身,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她被他骂得有点不好意思,挣扎道:“我是笨,那你别碰我,不要把你给连累笨了!”“我是有这个担心!”他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却收紧了双臂,抱着她一步步朝别墅走去。
好久没被他这样抱着,脸颊轻贴在他的胸膛,就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这种感觉让她很安心,像是疲累的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港湾。
回到别墅,他将她放坐在沙发,又去找来了跌打酒。看他将她受伤的脚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她有些惶然:“我……我自己来擦药酒就好了……”“就你那点蚂蚁都掐不死的力气?”他“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能揉散淤血?”说着,他将掌心里倒了一些药酒,“啪”的重重拍在了她受伤的脚踝。“啊……”这一下来得犹防不及,她不由地尖声痛叫。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一定是故意的。“轻一点,轻一点……”他揉捏的力道让她倒抽了几口凉气,若不是他力气太大,她早就把自己的脚给收回来了。黎乔烨皱眉:“我可从来没给女人揉过脚,你还要躲!”这么说来,这还是她莫大的荣幸!季雪如恨恨的瞅他一眼:“黎乔烨,你别唬我,如果等会儿我的脚肿得更厉害,这两天你也别想吃到新鲜饭菜了!”他不是把兰姨放假了吗,自己去吃外卖吧!
对她偶尔冒出来的牙尖嘴利,他已经不感觉稀奇了。不过,只见他张张嘴,似有话想说,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代替。见状,季雪如皱起眉头,“怎么了?”没去海边之前,他的咳嗽声分明少了许多,而且也没这么猛烈了。“没事!”他回答着,浑身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也注意到,他的脸上泛起了阵阵不自然的红晕。想到刚才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她立即明白,一定是出了一身的汗水,被海风吹干后,就会受凉!平常应该是没什么,但他的感冒本来就还没好,抵抗力自然差很多!
“你快去洗澡!”她赶紧道,“最好是泡个热水澡……”“知道啦!”话说间,他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她止住了声音,“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她鼓着大眼睛瞪住他,她关心他,有什么不对么?他没理会,待停下手边的动作后,又仔细的打量了她的脚踝。然后得出结论:“应该伤得不厉害!”说完,他随手一放,就像扔什么不要了的东西似的丢开了。“喂……”他没给她抗议的机会,紧接着道:“我现在去洗澡,等会儿我就要吃晚饭了,你快点去做!”拽拽的丢下这句话,他就起身上楼去了,完全不在乎她愿不愿意做饭!她心里那个气恼,憋在心里无处可发,转头却看到那根长长的输液管子懒懒的搭着。瓶子里还有药水,都通过针头滴落在了沙发上,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