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她也没后悔过那晚所做的事情。知道的人会骂她是个荡妇,不知廉耻,竟然在家里的卧室与别人偷情。可是,那种放纵的畅快,报复的快感,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迷恋这种感觉,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的尊严、自己曾经付出的情感,还没有完全被黎乔烨给践踏。
不过,这种事情可以瞒过一次两次,时间长了,家里的佣人总会感觉到什么。也许,是管家给他通风报信了。不过,她无所谓,她既然敢做,还怕他发现吗?发现了更好,正好他也可以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是什么!于是,那天早上,当他站在床边,用沉怒的脸对着她与另一个男人时,她没有丝毫的慌张。她怎么能慌张呢,她还想看看他生气、发怒甚至发狂的表情呢!
然而,他的反应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激烈。除了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句:滚出去!直到她穿好衣服,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只是站在窗前,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这样的平静让她摸不着头脑,也让她心里没底,就像你精心导演了一场戏,本以为会获得最热烈的反应。然而看戏的人,却像是连台词也没听清楚。“黎乔烨,你想说什么就说啊,”终于,是她忍不住先开口,“你证据确凿,还捉奸在床,你说什么我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她故意这样说,就是想激他开口说话。没想到,他说出来的,却是她无法意料到的。“我们离婚吧!”他摁灭了烟头,坚决的动作表示他这个决定亦非常坚决。离婚!当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要求,她是多么的慌张与惊讶呀,她甚至问了一个最最愚蠢的问题:“为什么要离婚?”闻言,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用一种厌恶,且匪夷所思的目光。她陡然明白了他的眼神,他的意思是在说,一个与别人偷情的女人,是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容忍的。
她笑了,嘲笑自己的傻问题,讥讽他的道貌岸然,“你有什么资格提出离婚?睡在我的身边,却在梦里叫着别人的名字,这样的事情难道是我做出来的吗?”闻言,他的脸色陡然一变。他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原来早被她在无意中知悉,眼底闪现一片慌乱。然而片刻,他又恢复了平静。“昕然,”他沉然出声,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反驳:“我们的婚姻是个错误……虽然我意识得太晚,但现在补救也许还来得及……”
“错误?”他这样来形容他们的婚姻!
他点头,“对不起,昕然。<>”他非常诚实,“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才意识到,心里始终有一个抹不去的身影……我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我曾试着努力,但每次都只能更深刻的意识到,我心里只有一个人……离婚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能……你也一定不能忍受,我跟你生活在一起,真正爱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吧!”
“昕然,我们离婚吧。我会对外界宣布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离婚后,与季氏的合作项目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另外,你在财产上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跟我说。”多么慷慨的条件啊!显然他是真的对她感到愧疚。可是,她要这份愧疚来做什么呢?让她带着这份愧疚,忍受着别人的同情或者嘲笑,然后看着他与季雪如幸福的生活?!
不,那不是她要的,绝对不是!相反,那样的生活,即便是让她过一分一秒,她也无法忍受!她季昕然,绝不是他想要就要,想甩就甩的女人,说什么对不起,什么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爱的人季雪如,他想与季雪如双宿双飞,也要先看看她季昕然是否答应!
思绪在脑海里不断纷飞,一瞬间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纷乱的心绪里,只有一条准则愈发的明显,那就是她绝对不能答应与他离婚,她绝对不能失去黎太太这个身份!拥有这个身份,她还能做的事情很多;一旦失去这个身份,她就什么都不是了!认定这条准则,她立即狠狠咬唇,让这痛苦逼得自己滚落了眼泪。“乔烨……”她走上前,不假思索的在他身边跪了下来,“乔烨,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她抓着他的手,无比可怜的祈求:“我们才结婚半年多,如果离婚了,不但我爸妈会伤心,别人的眼光我也受不了啊……”
见他皱眉,似有什么话要说,她装作没瞧见,只管不停的说:“还有你的爸妈,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也会为你难过的……乔烨,我知道我做了这些荒唐事,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要离婚,不要离婚啊……”话到此处,她刻意顿了一下,才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以后你的事我不会管,我也不会干涉……我只要,只要让我继续留在这里,好不好?求你了,乔烨……”
她越说越伤心,泪水止不住的滚落,连自己都给骗住了,当然也骗过了他。<>“昕然,”他的眉间皱起一丝不忍和为难,“这样不是办法,难道你要跟我做一辈子有名无实的夫妻?这件事终究会被人发现的,到时候更难挽回黎、季两家的声誉!”
“不会,不会……”她立即摇头否认,一张脸已被泪水糊花,“在爸妈和外人面前,我会伪装得很好的,你只要一点点的配合就好……乔烨,虽然你说我们离婚不会对季家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外面的人多势利啊,一旦我们离婚,我爸爸的公司该怎么继续啊……还有我妈妈,她的心脏不太好,如果我们离婚了,她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受尽人们的嘲讽,而爸爸的公司又……乔烨,我求了你,就当你给我、给季家一条生路吧……不要跟我离婚……”她一退再退,“至少,至少不要现在离婚,好不好?求你了!”
也许是觉得结婚半年就离婚,时间确实太短,也许他是出于对黎家声誉的考虑;谁知道呢,反正那时候季雪如离开了a城,也根本毫无踪影,所以他也不那么急迫。反正那一次,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们没有离婚。而且,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以后除了在父母与外人面前假装恩爱,私底下的生活各自不相干。从此,他就有了足够的理由不再回别墅了。
但是没关系,想要知道他在哪里还不容易吗?这几年来,她一直有派私家侦探跟踪着他。他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事,她基本上都能知道。可是,知道得越多,就越能发现他对季雪如的深情。他没有骗她,即便季雪如这几年都未曾在他身边,他对她反而更加的痴恋!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对季雪如表现得越发的迷恋,她对季雪如的恨意就愈发的深刻!每时每刻,她都恨不得抽了季雪如的筋,扒了她的皮。她真想看看,除了那张能够魅惑男人的脸蛋,她到底还有什么好,能将黎乔烨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现在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嘛!特别是从那又高又陡的电梯上摔下来,也许以后连孩子都不能生了吧。<>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黎乔烨就算当她如珠如宝,她也很难进黎家的门了。谁不知道,黎家那个老太条,想孙子都想疯了。
不过再一想,就算黎家能接受一个有可能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季雪如也不会点头答应了吧。“黎乔烨,我们离婚了又怎么样?”她得意的冷笑:“季雪如也不可能再接受你了,你别忘了,那天可是你亲手推她滚落电梯的,是你,亲手杀死了你自己的孩子!”
闻言,黎乔烨用冰冷的目光剐了她一眼,“事实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不想跟她再说这些废话,“季昕然,你签字吧,一切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看着他冷酷坚决的眸光,季昕然心中一阵诧异。其实,当她刚才看到这份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就觉得诧异了。“黎乔烨,难道你糊涂了吗?”她疑惑的问。这份离婚协议书,他曾多少次逼她签字啊。为了让她签字,他下令停止了季氏工厂所有的生产线,让银行对她爸爸逼债,还使得季氏的员工在一个月内基本上都跳槽走光了!
但是,她还是没有签啊!其中的原因他应该非常清楚啊,否则,他怎么能乖乖的受她威胁,陪着她在外人面前、记者们面前、甚至季雪如面前装恩爱,还被逼着对季雪如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那么现在,“你不害怕了吗?”她疑惑的冷睨着他,“你不害怕我一旦在这协议书上签字,你的季雪如就会身败名裂吗?”
闻言,黎乔烨笑了,一种解脱与释然的笑意,看得季昕然心里发慌。“季昕然,我总是做着自以为对的事情。”他缓缓出声,“雪如跟了我五年,说我从来没发现过自己对她的迷恋,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因为那心底不自觉的迷恋,他怎么会留她在身边五年之久?“但那时我始终认为,跟一个情妇谈情说爱,是不对的,是可笑的,找一个正经的女孩子,才能谈婚论嫁……”所以,他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到了季昕然的身上。“这一次,我也以为我是对的,屈服了你们的威胁,答应你们的要求,疏远她,伤害她……但我这样做,换来了什么呢?”孩子没有了,而她现在躺在医院里,因为伤心过度不肯说话,连东西都不肯吃。“我总以为我自己是对的,其实错得离谱……”话到此处,他的声音里陡然带了某种决绝,“所以,我只能将这一切毁灭,除此别无他法!”
将这一切毁灭?季昕然惶然一怔,还未来得及体会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她转睛,讶异的叫了一声:“爸爸?”季严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黎乔烨面前,怒声大吼:“黎乔烨,你这算是什么?同归于尽吗?”
看来瞿天泽已经将事情帮他办好了!黎乔烨勾唇一笑,冷酷的眼神里,是毁灭一切的决绝,“对!”他直视季严愤怒的双眸:“这一次,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要将一切统统毁灭!”见状,季昕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看了黎乔烨一眼,不由地颤抖着起身:“爸爸,发生了……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季严看了她一眼,话到了嘴边,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黎乔烨在一边瞧着,冷冷出声:“季昕然,事情很简单!你们用来威胁我的那份文件,现在--没用了!”他说的斩钉截铁,冷绝的态度不似有假。
季昕然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却不愿相信,仍是转睛来看着季严。
“爸爸……他说的……他是虚张声势,对不对……”此刻,除了一直疼爱自己、与自己在同一战线上的父亲,她谁的话都不相信!
然而,季严默默看她良久,给出的答案却是--摇了摇头。
季昕然脸色唰然一白,却仍是摇摇头,“不……不会的,爸爸……”她不愿相信,不要相信,“你不是说,那份合约牵涉甚广,连他也没办法压下吗?”怎么……怎么这么轻易的就……
“我是没办法压下!”黎乔烨代替季严回答了她的疑惑:“那份合约的收货人是a城最大的出口商,现在你们不交货,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之前我没办法压下,是因为第一,没有人在中间斡旋,第二,是没人给付得起赔偿!”
听他说着,季昕然愈发的颤抖,甚至有些站稳不住,只能紧紧的撑着面前的这张办公桌。他说的这些她都知道,而且这份合约之所以能够威胁到他,是因为合约上,供货人一栏除了季严的签名,还有季雪如的!她不知道季雪如为什么会在这份合约上留有签名,不过这个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黎乔烨看到那份合约后,如她和爸爸预料中的一样,脸色大变,并从此受了他们的要挟!
然而,此刻,他却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件事……季昕然不由地闭上了双眼,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坍塌。“现在这两个问题都不存在了,”她听他继续说着,“季昕然,今天你不签这份协议书也没关系,有了刚才的照片,我不介意跟你法庭上见!”
照片?季严疑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季昕然已是脸色铁青,“黎乔烨,你非得这么绝情……你说问题不存在了,就不存在了……”她苦苦抓着最后一丝根本不存在的希望,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是什么。闻言,黎乔烨冷冷勾唇:“详细的情形,我相信令尊一定会给你解释得非常清楚。”
他不想与她太多废话,“如果你要签,就快点,不签的话,我就先走了。”
季昕然想说些什么,无奈唇瓣哆嗦得厉害,根本吐不出一个字。季严看了心疼,恨恨的瞪着黎乔烨:“姓黎的,当初你与昕然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好好照顾昕然一辈子……”
他承诺的每一个字,他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五年来,你让昕然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现在你想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就这样绝情的将她给踢开了,你这个混蛋!”
对于他的指责,黎乔烨不仅无动于衷,眸光里更是露出浓浓的嘲讽:“季先生,看来你并不是很了解你的女儿。”不只是指季昕然,更指季雪如。不过,他想要知道的是:“我很好奇,当初你是怎么骗得季雪如在那份合约上签字的?”
闻言,季严的眸底掠过一丝慌张,“这跟你没有关系!”
“过去的我无法再追究,”闻言,黎乔烨脸上的冷光陡然转怒:“从现在开始,你们如果再企图伤害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季严不认雪如那个女儿,他也不稀罕让她拥有这样的父亲!说完,他冷冽的眸光又转至季昕然脸上,“季昕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
季昕然几乎将唇瓣咬出血来,心里无数痛恨与不服,却再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她的心底,仍存有的那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季严无能为力的目光击得粉碎。
“昕然,”面对女儿,季严的声音苍老无比,“签吧,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你留恋了。”
“爸爸……”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啊,但季严说完这句话,便撇开了目光不再看她。他的意思很明白,对于这样的局面,他已无力挽回了。
泪水从季昕然的眼眶滚落,可惜再无人怜悯。她抬臂,数次想要拿起摆放在办公桌边的笔,都因手臂颤抖的太厉害而无法触及。
见状,黎乔烨不耐的上前,将笔扔到了她面前。
“啪”的一声脆响,落下的不只是笔,更是她所有的骄傲与尊严。
她咬牙,紧紧的将笔抓在了手中,“黎乔烨,”她双眼通红的看着他:“毁掉这段婚姻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不是他忘不掉季雪如,如果不是他无法真心真意爱她,如果不是……她的嫉妒与仇恨,又从何而来?!
黎乔烨没有否认她的话,“我们有无数次……更加合理的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可是你没有珍惜……”
“我……”
他打断她的话:“别说什么你是因为爱我……真正爱一个人,不是你那样的方式……”他耸肩,“季昕然,承认自己的虚荣与嫉妒,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他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离婚协议书上,示意她快点签字。季昕然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心里终究是不愿意的,但手起笔落,已在签名栏上,他已签好的名字旁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一幕,是五年前了。当她在两人的结婚书上签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欢喜、雀跃,还是骄傲?应该是骄傲吧,否则,此刻的她为何不是伤心断肠,而是嫉恨无比?
没有爱,哪里来的伤心?
她对他的爱,去哪里了?
应该早在他对季雪如那疯狂的思念中,磨光了吧!
“砰”的一声,是他离去的关门声。她依旧拿着笔,那份协议书已经被他带走。
他们,终于是不再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
“昕然!”季严赶紧上前,“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照片?”为什么昕然听到之后,脸色就起了变化?想起黎乔烨刚才说的,他并不了解他自己的女儿,这句话里特指了什么?
“爸爸,”季昕然当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为什么他不受我们的威胁了?”季严皱眉,恼恨的叹了一声,才道:“他让瞿天泽出面做担保人,赔上了他的影视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把这件事摆平了!”
什么?!赔上了影视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季昕然惶然一惊!为了季雪如,他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讶异、嫉妒、绝望、恼恨……种种情绪忽然一齐涌上了她的心头,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从椅子跌坐了地上。
“雪如,这是你最爱吃的香辣排骨粥,我排很久队才买到的,你多少吃一点,好不好?”对于冷萧然的哄劝,季雪如仍是摇摇头,然后翻身过去不再看他。见状,夏蕊皱眉撇开目光,索性转身走出了病房。看着季雪如这样,她心里着急;可是着急有什么用,她总不能出声发脾气吧!只好走出病房,以免自己激动的情绪伤害到季雪如。
片刻,冷萧然也走出来了。见夏蕊转过头来看他,他露出微笑:“雪如睡着了,除了不肯吃饭,不肯说话,她其实很乖的。”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夏蕊一叹,“真是辛苦你了。”这几天都是他在照顾着雪如,体贴入微,细致非常。“辛苦?”冷萧然自责的皱起眉头:“我只恨自己没有时刻陪在她身边。”那样的话,这件事一定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