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哥哥又吵架了么?”
但在这时,一声略带慵懒的稚嫩声音在苏妄背上传出,却见慕容丫头片子揉了揉大眼睛,使劲瞪着这片荒芜的世界,呆萌呆萌的,好似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
直过了十几息,这丫头这才从起床萌中清醒过来,抓着苏妄的头发,一招飞凰电爪,几下子功夫,就抓出了个鸡窝形,气哼哼地道:“坏人,你怎么这么慢?你这样几时才能回去,人家一不看着你就偷懒,你就不能自觉点么?”
小丫头片子说话嫩声嫩气,偏偏却拿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真真是人小鬼大,莫说苏妄,便是还在怄气的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也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一路行来,刑戎氏少年虽然没见到苏妄出手,却也从廉风氏少年口中听来了诸多信息,对苏妄可是恭敬得很呢,他如此,遑论廉风氏少年。
但两个少年却没想到,要有敢在苏妄头上撒泼的人物,几无异于当着老虎面儿捋它的虎须,叫两个少年暗暗佩服。
“这丫头,胆是越来越肥了。”
小丫头虽然装得很像,但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岂能瞒得过苏妄的眼力?
不消说,苏妄提溜起这丫头片子便是几个脑瓜子崩下去,打得她额头一片通红,这才勉强维持了师威师严。
“中计了!”
不过,待看到小丫头故作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以及她口中的两位“小”哥哥投射过来的心疼以及微微不忿的眼神时,苏妄便知道,还是中了她的计谋。
这丫头,知道小胳膊拧不过苏妄的大腿,已经懂得拉拢战略同盟。不过二三日,便取得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的信任,一口一个小哥哥,脆生生的,叫得二人是心花怒放。
好在苏妄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一队全副武装的野人抗着巨斧、狼牙大棒等武器从远处走来,将他从三道同仇敌忾的目光中解救了出来。
来者是刑戎氏的战士。
刑戎氏风格豪放,多是不拘小节的鲁莽汉子,身形比廉风氏战士更要强壮几分,这一队刑戎氏战士身高都在二丈五尺以上,筋肉狰狞,气息苍茫,便如一群魔神,目光极具侵略性,廉风氏少年性子倔强,但在刑戎氏战士扫视而过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旻哥儿,你回来了,怎么不见二长老?”
好在,刑戎氏战士立刻认出了刑戎氏少年刑天旻,哈哈大笑,侵略的目光一变,转为柔和,便如邻家大叔一般。
邻家大叔?
廉风氏少年眉头一挑,嘴角弯了弯。
在刑戎氏少年在众人面前一向表现强势,但在刑戎氏长辈眼中,终究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廉风氏少年心中偷笑,正等着看刑戎氏少年窘迫的笑话。
但他明显小瞧了刑戎氏少年,刑戎氏少年对这种情形早已应对自如,面色不变,无视廉风氏少年偷揶的表情,一本正经道:“老叔依然前往廉风氏联络,我与老叔分道而行,诸位叔伯,天旻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可是廉风氏的俊杰,廉少典。”
说到廉风氏俊杰时,刑戎氏少年故意加重了点鼻音,做出咬牙切齿之状,廉风氏少年心头一跳,暗道了声不好,但有三五道极具压迫性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目光审视,宛若几把钢刀从头顶划到了脚面,轻飘飘的,却带着慑人心胆的寒意,激得廉风氏少年全身寒毛倒竖。
“好恶贼,竟也有这般煽风点火的本事,我倒是小瞧了刑贼的奸诈?”廉风氏少年恨得牙关紧咬,却不敢有大动作。
但在有意无意间,又为刑戎氏少年取了个绰号。
先前他以为刑戎氏背弃盟约,心中愤恨,便是刑殇当前也敢对峙一二。此时明白刑戎氏依旧是廉风氏盟友,自然不好再拿出仇视敌寇的架势。
再则,刑戎氏的目光虽为审视,却没有敌意,而以考教廉风氏少年为目的,廉风氏少年也不好发火。
既然是考教,廉风氏少年也不愿堕了廉风氏的名头,提起精神,舒展筋骨,挺拔身形,犹如一颗苍劲的老竹,迎风当立,随风轻震,自然而然卸去目光中的压力,气质越*缈起来。
“好,果然是廉风氏俊杰。”
十几息后,眼见奈何不得廉风氏少年,几个刑戎氏战士不约而同地收了气机,豪爽的大笑起来,言语之中不吝赞赏,直将廉风氏少年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夸得廉风氏少年眉开眼笑,得意地向刑戎氏少年连使眼色。
“诸位廉风氏贵客,请随刑瓠来。”考教过后,刑戎氏自觉进入角色,刑戎氏的刑瓠走出,大手一伸,前头引路。
从头到尾,诸位刑戎氏战士都没有问过苏妄的身份,既是信任刑戎氏少年,也展示了刑戎氏的战骨。
他们的战骨,比廉风氏想象的更加坚硬!
风或聚或散,千变万化,不着痕迹,有狂烈之时,也有和风细雨的时候,但刀斧自铸造成型一直都是用来劈砍的,除非刀斧钝了,亦或碎了。
刑戎氏为战而生,也当为战而死,他的刀斧,只能碎,不能钝,这份坚决,绝不会改变。
虽然与刑戎氏接触不深,但廉风氏少年还是感受到了刑戎氏的铮铮战骨,为先前的猜疑感到羞愧。
刑戎氏的城寨不比廉风氏小,方广也在三百里左右,以坚石修筑,通体暗红,绘刻了无数的图腾纹,充满了原始、古老的韵味,迎面走来,便有一阵惨烈的气息扑了过来,廉风氏的少年不禁呼吸沉重,仿佛置身战场,有无尽血海翻涌而来。
“这座城,好似比上次见到时更加凶恶了。”廉风氏少年心间闪过一丝古怪的念头,随即看向左右面色如常的刑戎氏,自嘲地笑了笑,将之甩到了脑后。
却未见到,在他身后,苏妄的瞳孔微微缩了缩,不着痕迹地牵起慕容小丫头的小手,惹得小丫头又嗔怒了一眼。
刑戎氏并不安稳,从城外到城门的短短路程,众人便遇到了几波巡视的队伍,皆是目光冷厉,面色严峻,只在看到刑戎氏少年及刑瓠之后,才收回警惕,露出笑容,相互示意见礼便错了过去。
“刑戎氏还有战事,为何依然戒备森严?”廉风氏少年心中惊疑,却也知道交浅忌深的道理,暗暗将疑问压了下去。
而随着离城门越来越近,在前头带路的刑瓠等人,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也不负刚才的热情,仿佛,不是在前引路,而是押解着犯人一般。
“这前恭后拒的态度,到底闹的哪般?”
莫说是他,便是刑戎氏少年心中也冒出了无数的问号,他不过离开部族几日功夫,怎似,全族都换了人似的,便是遇到的刑戎氏叔伯露出的热情笑容,也给了他一种古怪的感觉,在热情之中,似乎藏着一丝冰冷。
跨过刑戎氏巨大的城门洞子时,廉风氏少年与刑戎氏少年都觉得周身一寒,同时回头看去向门洞子,这门洞子高有六丈,与城墙一样,通体暗红,仿佛染了血渍一般,但在两位少年眼中,那血红的门洞,便如一张血淋漓的大口。
便是被苏妄拉住的小丫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眨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回头频频打量。
踏,踏,踏……
刑瓠等人脚步沉重,踏在石城的街道上,声音空旷而孤冷,竟有几分空谷回音的错觉。
好似听到了动静,一扇又一扇的房门打开,一个又一个的刑戎氏从屋中走出,也不说话,各自站立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双眼依然清明,清晰地将他们的形象倒映了出来,便如千百面镜子。
看得人,都有些胆寒了!
“刑天旻,我一直想问,你刑戎氏的城墙为何是红色的?”廉风氏少年跃下青鳞大蛇,跳到刑天旻身边,勾着他的肩膀,脸上嬉皮笑脸的,也没个正形。
刑戎氏少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推开廉风氏少年,整了整衣衫,严肃地道:“刑戎氏的石城建于一千年前,为是初祖所建,石城建成之日,有妖兵攻伐,初祖英勇,率领族人抵抗,及至城破,血染石城,这座石城便是被先祖们的血液浸透的。”
刑戎氏少年露出奠怀的神色,向左右扫视了一眼,余光愈发冰冷,道:“此战之后,刑戎氏有先祖侥幸存活,重建石城,历代族人不断斩杀蛮兽、妖兵、人奸,以鲜血不断浇筑,以祭奠初祖,最终,将刑戎氏的石城染成了暗红。甚至于,此后每逢战事,我刑戎氏皆以死在石城上,血骨与初祖融合为荣。”
“我所言,不知是否有误?还请刑瓠叔叔指点!”
说到最后,刑戎氏少年厉喝了一声,持斧在手,斧刃所外,指向了刑瓠,廉风氏少年却御着青风,瞬间跃起,跳到队伍后方,将队伍护在了中间。
“我的侄儿,你为何要这么聪明呢?”刑瓠几人猛地停步,身子不动,但脑袋却拧了一百八十度,生生地从前面转到了后面,他的语气依然热情,说话的声音也还是刑戎氏少年熟悉的声音,唯独眸光,却死寂了下来。
刑戎氏少年忽然流下了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