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怜挨着朱雀坐下,伸手抚住她的胳膊,叹口气,轻声道:“朱雀,他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只能奉命行事。拿你全家、杀你全家的人,是与你祖父有嫌隙的小人,是下达命令的前朝官家,与他何干呢?”
“哼,耀武扬威,飞扬跋扈,拿着鸡毛当令箭,亲手叫人家破人亡,怎能说与他无干?”朱雀怒道。
“朱雀,你的痛苦,我完全明白。”君怜低声道,“换了我是你,也难免一时迁怒于他。”
“你不可能完全明白。”朱雀冷然。
“我可以。”
“……君怜,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
“啊?”
“我叫什么名、什么字?”
“……你么,姓杜名榷;表字么……朱雀是你的闺名、乳名,却不是表字。”
“你答对了一半。榷也不是我的名。”
“……怎么呢?”
朱雀陷入回忆,微微扬头:“那时候,我很快就要满十岁了。有一天,祖父将我叫到他的书房里,告诉我他已经替我想好了一个美名,写在一张纸笺上。可是他将纸笺藏起来,我想看,他不给。他说,再过两个月就是我的十岁生辰,他绞尽脑汁,想了十个晚上,才想到了这个美名送我做礼物。所以一定要等到生辰那天给他们磕了头、吃了面,才会将这个谜底揭晓。没想到,半个月后,我家突罹大难,我……再也不可能得到自己的名儿了。”
“……那么,你第一次到我家来,告诉我你叫杜榷,这个名儿,是你替自己起的?”
“对。‘朱雀’是我从自己的家族那里能得到的唯一命名。我只能用‘雀’这个音,替自己找一个汉字作为名。”
君怜心中一酸,握住了朱雀的手:“朱雀,表字是可以由朋友相赠的。你愿不愿我赠你一个表字?我一定绞尽脑汁,花费一个月去想,想个极美、极好的。”
“日后再说吧。”朱雀淡淡道,“无名,无字,也挺好的。人来在这世间,原本就是一无所有。”
君怜苦笑道:“要真有这么豁达,就对了。你瞧瞧我现在,不比你……”她说不下去了,端起桌上的一盏汤水来。
“别喝!”朱雀立刻冷冷地说。
君怜惊讶地看着她,然后扫了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忽然惊觉。
“你到底在做什么?”君怜沉下脸来。
“有什么药,无色,无臭,无味……”朱雀继续调弄着自己的各种材料,慢条斯理道,“……可是人不知不觉喝下去之后……”
“朱雀!”君怜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你要下毒?!你疯了吗?我不许你伤他!”
“我没疯,你才疯了。”朱雀以嘲笑的眼神看着她,“你不过认识他三两天,你就为他疯了。”
君怜真的动了怒:“你胡说什么?你一个堂堂尚书之后,怎能背地里使阴招害人?”
朱雀毫不示弱地盯着她:“我何尝使了阴招?是你自己关心太过吧?何况,哪条王法规定我,见了仇家不能报仇?下毒,就是我自己的报仇方式。”
君怜“噌”地站起身:“你若想伤他,得先过我这一关。伤了我性命,你再伤他。”
朱雀仍旧坐在那里,冷冷地审视她,半晌,鼻子里哼了一声:“翚娘,你我是什么交情,今日你竟然为了一个男子跟我翻脸?”
君怜收敛着怒气:“榷娘,他不是‘一个男子’,他是‘那个男子’。”
“哪个男子?”朱雀不屑地问。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君怜柔缓了语气,“榷娘,他是可以做很多好事、很多大事的人。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又不是他的错失,你现在急急忙忙地杀他,有什么用呢?”
朱雀默然片刻。
“……我知道,你一直胸怀大志。”她换了副淡漠的语气,“你想把宝押在他身上?”
君怜恳切道:“他是我的义兄,又救了我性命,不提什么押宝不押宝的话,你可否看在我的颜面上,算他一个功过相抵,放过他呢?”
“哼”,朱雀冷笑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君怜听她语气,知道危机已经解除,欢喜地重新坐到朱雀身边:“那咱们说好了,你永远都不可以伤他!”
朱雀翻了一个白眼:“我若真打算下手,还会坐在这里犹豫么?”
君怜惊喜道:“原来你只是吓唬我的?”
朱雀瞥她一眼:“我吓唬你做什么?我没有即刻下手,是因为我算了算命数。”
“什么命数?”
“嘿,我算来算去,他都不可能死在我的手里。”
君怜长出了一口气:“那太好了,从此以后,咱们可以……”
“少来。”朱雀斩截道,“你想让我给他好脸儿,那可不能够。”
君怜不再恋战:“好吧,咱们不说郭家哥哥了。你出去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什么东西带给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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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有空更新,那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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