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 225. 谮上贵戚 1
作者:严优      更新:2020-03-01 02:28      字数:2741

皇宫后苑。日间。

翠林花余,夏枝招摇。有蜂蝶飞舞。

君怜与朱雀在花树下闲坐,皇子皇女照例由傅姆们领着,在她们周围跑来跑去。

朱雀手里捧着一只雨过天青釉的香炉反复把玩鉴赏,不时向君怜评说两句。君怜只含笑应和,也不多言。朱雀早察觉君怜有点没精打采的,却又问不出所为何事,一时便也不深究,只加意将这香炉的种种妙处说给她听,勾得她偶尔搭几句话,也算破了破她的闷葫芦。

观音和训哥儿不时跑回来,向君怜和朱雀身上扑耍一回。幼儿的咯咯笑声到底是让人惬怀的,君怜的眉头也不禁为之一舒。

正热闹着,不远处一阵次第致礼之声,原来是君贵下了早朝寻过来了。君怜与朱雀便起身致礼。君贵笑道:“你们好兴致,一大早就跑到这里来玩耍,倒叫我一通好找。”君怜一笑。

朱雀没想到君怜今日待君贵如此冷淡,心下愈发感到奇怪。眼见得君贵有些尴尬,朱雀只得自己向君贵应了一声:“官家也是好兴致。”

一时乳母们领着观音和训哥儿过来见爹爹。君贵一手抱起一个,又向君怜笑道:“孩儿们睡了一宿,倒像长了多少分量似的,压得我手沉了。”君怜仍旧一笑。

君贵主动前来示好,是不易的。然而此时她没有余裕去感激这份不易,她只觉心痛。

她仍旧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面对自己,面对他。她的内心很少这样张皇失措,这样意乱情迷。如果不是囿于礼制,她甚至希望与君贵分开几日,独自安静地呆在坤宁宫才好。她希望君贵不要来理她,哪怕他与自己冷战几日,至少表明他与她一样,也在为此事所困扰。君贵这么快就过来谋求和解,只能说明此事在他心中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他只想速战速决。

可是,她只有一次失态的机会;哭,也只能是一个晚上而已。

她后悔没有听廷献的话,昨晚,她实在应该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的。她用《金刚经》把自己的痛苦都封锁进了心里。她以为自己可以如常以经书化解掉内心的块垒,她真是高估了自己。《金刚经》也许解决了表面的问题,没准却造成了内伤。那样,只会伤得更久,伤得更深。

可是,她已经没有机会再为自己不曾痛哭纾郁而痛哭了。

官家这么快就出了招,这想必是他一夜思虑的结果。她只能应招。

“……小儿家,吃得好,睡得好,自然长得好。”片刻,君怜淡淡应道。

“爹爹,去喂大鱼。”观音揪着君贵的衣领,指着御池的方向提议道。君贵看向君怜:“咱们领着孩儿们喂鱼去吧。”君怜点头道:“好。”君贵一面又问朱雀:“榷娘,你也来么?”

朱雀早看出他俩之间不对劲,心知君贵想与君怜独处,便辞道:“臣妾早起有一幅字尚未写完,请官家恕臣妾告退,回去侍弄了文字再来。”果然君贵颔首道:“好,那你去吧。”

朱雀不动声色地看了君怜一眼,简单向两人一福,便即带着侍从们往紫烟阁而去。走在路上,毕竟不能放心,又叫过承璋来,让他去向廷献寻机打探打探圣人到底是怎么了。

这里皇帝夫妇便领着儿女到御池边喂了一回鱼。皇子皇女欢天喜地,皇帝夫妇却没说什么话。便是有限的几句,也不过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更像是基于礼貌的应酬而已。

到了午时,皇帝一家又回到滋德殿,在后殿暖阁闷闷共进了午膳。晌后,两口子各自回到自己的正居去歇午。下午便各自呆着,看书的看书,做事的做事。到了晚间,又聚到滋德殿,照旧闷闷共进了晚膳。尔后,又各自回到自己的正居,没人主动提及晚间在哪里歇息的事。于是这个晚间,君怜抄了一晚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君贵批了一晚的奏表。至人定之初,各自闷闷睡去。

次日又是如此。

第三日,仍旧如此。

帝后生隙,宫中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无缘亲证的,也藉由宫内各种隐秘半隐秘的信息渠道,前脚跟着后脚地得知了此事。这几乎是官家继位以来禁中最重大的新闻,带着天然的小道要素,搅动起人们心里刻意压抑的好奇心与窥探欲,丰富着人们茶余饭后、耳语闲叙的素材,并很快又通过不知什么渠道,从深不可测的宫禁之内,传到了蠢蠢欲动的宫禁之外。

所有得知此事的人都在拭目以待。

皇后擅恩专宠已经太久了,不少人都很有兴趣知道,那封太常礼院的奏表将会造成怎样的结果。

皇帝方面。

君贵虽急于打破僵局,奈何君怜情绪低落,心意沉定,待他总是彬彬有礼。两人间原先的那些缠绵娇嗔不知去向,相处之中平白无故添了尴尬,死活热不起来。君贵知道此事强求不得,便也只能由着她。可毕竟心中懊恼,偶尔便向侍从们迁怒一番,带累得远山、秋池、王景通、刘奉武等吃了不少挂落,整日价心惊胆战,敛声静气,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第四日。

滋德殿。偏殿。日。

君贵在御案前批阅公文。一面看,一面又想到别处,停下笔来只管发呆。

外间响起次第唱礼之声,滋德殿的侍从们显然用了比素日更大的音量来向室内的皇帝传递这个消息,君贵甚至能听出他们语声中包含的惊喜。毕竟,这种声音已经好几天不曾在这里出现了。君贵忙看向殿门口。

果然帘栊掀起,君怜独自款款入内,将侍从们都留在了殿外。

“君怜,你来了。”君贵欣然道。

君怜向他致便礼:“陛下万福。”君贵听她语气还是那么生疏,心中一凉,勉强笑了笑:“嗯。圣人也万福。”

君贵看向殿侧侍立的几个侍从:“你们都出去。”众人忙致礼退出。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君贵仍旧坐在书案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君怜站在原地,也静静看着他。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长时间的眼神接触了。到底有多久?几天?几十个时辰?无暇去细算。可是,在他们的感觉中,似乎已经过了半辈子。

“君怜,咱们不会就一直这样下去了吧?”良久,君贵苦笑道。

君怜眼中泛起一点泪光,又勉力忍住,摇头道:“不会。……我今日过来,就是要了结此事的。”

“哦?好啊。”君贵振作起精神,鼓励道,“如何了结,你尽管说,我听着。”

“……我想过了,设立六宫既然是天家规制,到了你我这里,又岂能违背?倘若哥哥信得过我,就让我来替哥哥办这件事吧。”君怜努力带上一点笑意,缓缓说道。

“……君怜,何必如此?”君贵好容易听到她对自己恢复了家内称呼,却没有欣慰,反而感到了难过,默然片刻,劝阻道:“此事你心中不痛快也是自然的,我自会交给有司去办,你就别再搅合进来了。”

“我愿意为哥哥做这件事。”君怜冷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应该做的。”

君贵久久凝视着她,揣摩着她的心思,体会着她的痛苦,以及她克服这种痛苦所需要的勇气和意志力,不由眼圈一红:“好,你既如此说,就由你来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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