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轮到娴瑶侍疾。
大汗命她再熬一大锅八宝粥,应也遂皇后的请求,他要在殿帐内召开小型库力台大会,商讨自己摔伤之后,蒙古大军是继续征讨西夏,还是班师撤兵,回到蒙古老营。
“大汗昨日围猎摔伤,夜里高烧不退,大军进止退留,请大家共同商议吧!”
这是也遂皇后的声音,因为担心大汗的身体,也或许是预见到了不容乐观的未来,她柔美无助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凄楚哀婉。
娴瑶这时候,正在内殿旁,丝毫不隔音的厨房里熬制八宝粥。
闻听愣了一下,手边锅里的粥饭沸腾翻滚,即便还不到熟烂的时候,也被娴瑶搅动得喷香软糯。
“汗兄,我主张先退兵,西夏百姓住在有城有房屋的地方,他们不能把背负不动的营地,像牧场一样移走。等汗兄身体康复之后,再来收拾他们也不迟。”大汗二弟别勒古台抢先说道。他为人耿直,快言快语。
“我赞同二叔父的主张,父汗的身体至关重要。”拖雷亲王抢着附议说道。
娴瑶很熟悉这个声音,大汗闻听不被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他最宠小儿子拖雷,却不喜他火爆急躁的性子,尽管他已是有了儿媳妇的人。
“大汗已经六十三岁了,几年西征受了不少战争风霜之苦,依我看,也该过几年安稳日子了。”内殿地毯上,席地而坐的诸王诺颜里,有白发苍苍老将开口说道。
“大汗,不就是个西夏吗,根本不牢您亲征,您回草原养伤,我们有套匹马的功夫,就把西夏王给您抓回到蒙古草原了。”
四勇为首的哲别将军,这时候觉得自己也该表个态了,遂开口说道,他随大汗西征时战功显赫,功勋卓著,以勇猛无敌威震天下,这会儿也最有发言权了。
果然,大汗闻听若有所思。娴瑶在隔壁厨房搅动粥饭更加卖力,若不如此,煮熟的饭粒极易粘在锅底上,一旦烧煳,整锅粥就会一股窜烟味道,难吃又难闻,直接导致八宝粥熬制失败。
“大汗,大家都劝你回师呢!”内殿皮榻上,也遂皇后软语温言,极力劝说成吉思汗班师回草原。
“不,自从三十四年前,我征讨蔑儿乞人以来,大小数十战,我从来没有无功而返过。西夏王本就说我们气力不足,如果我中途退了兵,他们更要耻笑我胆怯了。”成吉思汗思索片刻,毫不犹豫的下决定说道。
“大汗,大丈夫不争一时之长短嘛!”
军师耶律楚材听到他的决定,再也坐不住了,暗付大汗这是孤注一掷的节奏啊!他此刻心如刀绞,不顾一切站起来拦阻大汗。
“大汗!父汗!”众人心知肚明,都附议军师,犹如成吉思汗崖顶临渊,众人阻止他迈出那一只脚的齐声呼喊。
娴瑶闻听,心里咯噔一声,手上搅动锅底粥饭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心中暗想:成吉思汗作为一个伟大的军事将领,其声望来自于他随时准备比他的敌人冒更大的风险。
他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别无选择,他无处可去。他必须获得胜利,因为一旦失败,他将被再次抛弃。胜利则会为他带来忠诚。
他已经是六十多岁人了,人生已经过去大半,现在他站在了帝国的顶峰,而这个帝国在几年前根本不存在。
更重要的是,他成为了一支军队的首领,而这支军队需要更大的目标。征服西夏这场战争,即使对于能力卓绝的他而言,也是过于困难了。
殿帐厨房里,娴瑶思绪万千的时候,隔壁内殿皮榻上的成吉思汗思索片刻,终于有了权衡之计,他朝着诸王爱将们摆手说道:
“好,大家都坐下吧!”然后神色极为郑重的说道:“不过,即使撤兵,也不能长了西夏的威风,我要屯兵酒泉大营,派使臣前往西夏,要他们投降。”
大汗此话一出,众人再无异议,各自心结大开,成吉思汗也觉畅快.
于是朝着厨房大声喊道:“小娴妃,八宝粥熬好了吗?让饥饿的人,闻了这么久的粥香味道,我老头子的口水都快流到大襟上了。多多的熬上一大锅,快一点端上来,让我的儿孙爱将们也都尝尝吧!”
哈哈!众人满堂大笑。
须臾,怯薛侍卫用大托盘端上来大碗大碗的八宝粥饭。
即是大汗赏赐,众人也不客气,霎时间,内殿里满是老少猛男喝粥的呼隆巨响声,场面太逗比,娴瑶也是忍俊不禁。
好在大家伙儿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夸赞她的手艺好,粥香味美,极品佳肴,娴瑶被夸羞涩,方才没有笑破肚肠。
那日傍晚,忽爷接到大汗的,翌日撤离围场,返回酒泉军营的命令,连忙跟随父帅巡视军营,处理军务,直到天黑方才回到营帐。
娴瑶侍疾辛苦,又累又乏,早早睡了。
忽爷摔帘进营帐,春梅和冬雪偷看他那张面瘫脸,却不似往日那般黑沉,嘴角竟是抑制不住微微的上扬。
一进营帐便是直奔睡卧皮榻上的小王妃而去,然后拈手拈脚躺倒在小王妃身旁。春梅和冬雪见状羞红了脸,慌忙几步逃出营帐。
忽爷小睡过后,人显得精神抖擞。蒙古大军如期开拔,忽爷用皮被裹住兀自酣睡的小王妃,将她打横抱上马车。
车马辚辚,缓缓的朝着酒泉大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