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韶华江上还只有两座桥的时候。那时,在这城里韶华江水的北岸和南岸的民居里住着两户人家,时间久了在霜雪初降的时节,两户人家有了各自的孩子。岸北的是个男孩,岸南的是个女孩,相似的出生仿佛是老天早已暗中作对,月老的红线将他们悄悄的拴在了一起。总角的年纪,男孩一席蓝衣总是拉着那女孩,穿过错杂的小街巷,去看飘飞的梨花;还是去看城外野坪上高飞的纸鸢……时光流淌,就像韶华江的江水。它送走了那个脸上挂笑的孩子,换来了一个俊俏的少年;它带走了一个腼腆的女娃,却送来了一个面若桃花的倾国女子。三月的韶华江上,我曾记得桃花如雨被风卷起,飘入江水东去。白玉桥的桥头上,有人将一只红伞撑起,他不是显赫的公子也不是几代富贵。他身旁的姑娘曾有无数的追求者,上至公卿世家,提亲的拜帖就像是堆积的层云,但是她都不曾看过一眼。只有那个少年能牵起她的手,相与依偎在细雨中,撑起那一把作为定情物的雨伞……让我想想,那个曾经的少年叫什么……”
屋内的寂静如一潭静水。一滴滴的落水在水面作响。阿言的脸上,泪水不知何时开始肆意,眼泪顺着她美丽的脸庞在颚下凝结,簌簌落下打湿了她如雪的衣裳。司马先生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变化,可是到了此时他仿佛凝固了一般,不动不言,静静的盯着微弱的灯火。
“先生,你这故事好像还没有讲完。”君河终于将无言的沉默打破。
“这故事再往下讲就煞风景了!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郎才女貌,也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织女牛郎,只听到前半部分就够了,这是《乙亥册?五》上的事情了。”司马先生最后也不忘将他的书册名念出来。“……何况,连听得人都没有了。再讲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讲给你这个走兽听吗?”
君河没有向身后看去,因为他知道后面只有空荡荡的房间,连个座位都没有,君河倾身双臂抵靠在桌前双眼与散乱的头发后的空空的瞳孔相对:“您既然把我单独留下也是为了和我讲什么吧,我终于知道了,您是江天城的笔吏仙,江天城里大小事宜根本逃不过您的双眼。我只想从您那里问一件事!”
司马先生的兴趣突然起来了,他回答道:“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君河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他激动又颤巍的问着:“依棠手里的那把伞,上一次握着这把伞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司马先生回答的干脆
“咚!”君河的拳头一下锤在了桌面!“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可是笔吏仙!”
“我并不认识上一个拿梅枝伞的男子是谁,而且我想你也知道他是谁。再者……我不是笔吏仙!我只是灯魄。”在一旁渐息渐灭的灯火突然跳出了一颗火星如流星一般瞬间消失。
“灯魄?”
君河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人。疑惑同时在心中生出,什么是灯魄?
司马先生突然一起右手一指君河的额头。“既然我说不清楚!不如……你自己去看看?”
他的指尖发出了一束亮光!这道亮光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君河的眉心,困与晕眩一下把君河拖入了无底的深渊,灯光黯淡的鱼灯,一下子熄灭了!
(二)
在君河的脑海中,有这样的声音不断回响:“该死,又中了这种招数!我在那?依棠呢?等等,现在是在梦里?对!现在是在梦……”当君河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自己都反而有些难以适应。因为现在他站在了的白日中的江天城里。
君河下意识的去抽剑,右手向背上一探什么也没有,君河慌张向背后一摸,背上的白沙剑消失了!君河的心中猛紧了一下,他立刻将剑气一运,君河只感到身体中空如旷野一般,剑气消失不见了。
君河的眼中露出了难以相信的眼神,但是不过片刻,君河又回神:“这是……梦境中,你匡不了我!我已经不止一次的经历过这样的景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的一身血肉?”
司马先生突然现身在了君河的身边:“我什么也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你问我,我就给你答案。你想知道的就在这里。”先生将手向外一伸一指,君河看去穿过了韶华江的水面,眼前的是一座石桥?白石桥!桥头上站着两个人?但是仿佛是禁止了一般。君河转头再一看,司马先生却已经消失不见。
君河又一次疾跑在,江天城狭长的小道上,君河的心每行一步都震颤一下,他已经无法再注意到身边越来越大的声响;渐渐吹拂在他身体上的细风;和打在他脸庞的阵阵原本悬在空中的雨丝。短短的一段路程竟然让君河开始喘息。面前的道路直直的通向白石桥,他睁大的双眼盯着面前桥中的两人。宋子虔、沈娥!
面前的宋子虔面容和君河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没有在碧水湾时君河记忆中的沧桑,也没有在昙花道上的癫狂神色。这里只有一分俊俏儒雅,温文谦恭。他们两人站在桥边,宋子虔撑着伞,那一把已经褪去了颜色的旧纸伞。一同看着泛着阵阵涟漪的韶华江,两人低语轻言,面露笑意。
“师兄?”君河轻轻的伸出右手,轻轻的走到了宋子虔的身旁,他将手放在了宋子虔的肩膀,“唰!”君河的手穿过了宋子虔的身躯,就像无数的细雨丝虽然打在了君河的脸上但是都穿透了过去,淅沥沥的点在了地上一般。
“这只是梦!”这个声音又一次回响在君河的脑海中。君河不甘的将手从穿透宋子虔身躯中伸了回来。无奈的摇了摇头。
“娥儿!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就在此时,宋子虔的声音传来,君河的面前宋子虔含笑的说着,他不会注意到君河的,因为君河此时就是一个无形幽灵。他只能默默的看着过往的影像。
“算你说话算话!”依棠在伞下轻轻一答,但是言语中充满了快乐。“这里的雨景真的好美!”
“娥儿……”宋子虔的眼中在此刻突然露出了软弱的神色,“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就这样离开……”沈娥突然的转过身来,一指抵住了嘴唇,让宋子虔不要再说下去。
“子虔!你还记得当初我在宫门大擂上喊过的那一句话吗?”
“我以为……那是句玩笑!是因为妳推脱师门的婚命,才把我招去……”突然他意识到了其中的玄机,“……那是,一句真话!”宋子虔呆在了沈娥的面前
沈娥就这样嫣然一笑:“这就算是一句假话?你不是也凭着一句假话,就生生的把我从师门带了出来,现在你还要怪我?”
“娥儿……妳何苦?我是个漂泊不定的旅人,我害怕……”
“子虔!你告诉我,你走前,大伯说了什么?”
“照……照顾好妳!”
“子虔,你答应了对吧!”
宋子虔点了点头,眼神带着坚定。
“那么我也告诉妳!既然大伯说过,我就听他的,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你一起!”君河看到宋子虔撑着旧伞将沈娥拥入怀中。
“我会照顾好妳!娥儿,一生一世!直到我身死魂散我都会在妳的身边!我宋子虔说过的话永远说到做到!”依棠的眼中在这刻流出了与宋子虔同样的热泪。君河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子虔,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北边!我答应师父,总有让星连崖显赫的一天我要去北边,我要去调查气脉,我相信那才是真正的可行之道!”沈娥看着宋子虔温柔而带着绝对坚定的目光,仿佛瞬间出了神。接着她轻点了头。
“我们一起走吧!”
宋子虔对着她一笑:“我会回去的,带着妳,让师父看见我承诺的样子,对了!娥儿我们去北边的时候,还要去见一个人!我想让她见见你的样子!”宋子虔说到此时,故作了神秘。
“是谁?”
“秘密!到时候妳就知道了!”
就像是氤氲的水汽弥散在落雨之中,就在这话谈话间,身外的细雨渐渐的停息。白玉桥上积攒的雨水汇成了一洼洼的水塘。雨水打在水塘中的声音渐渐止,水汽也就消失。而君河面前的旧时人影也渐渐隐去了。白玉桥头,君河依旧站在那里,旁边一阵青烟卷来化作了人形。这是司马先生。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
“先生,这是记载那里的事情?”
“这是《丙子册?十》上记录的事情!”
“请问刚才的那个男人,回来过没有?”君河出神的一问,司马先生想了一下。
又一挥手,君河面前的光景又一次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