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与利用几个字仿佛是袁小雅的死穴，商墨从她眼眸中看到了怒火。

“没错，我是庶出，我确实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存在。”

袁小雅脸上慢慢扬起癫狂的笑容，“爷爷把我安排到这里却已经证明我是有用的，我还是有价值的，哈哈哈....”

商墨心中冷笑，她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态已经扭曲，她心甘情愿被她口中那个爷爷所利用，她只想借此在袁立德面前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若是他知道你死在本阁手中，他......会给你收尸吗？”

对上商墨的冷眸，一句话让袁小雅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心中的答案自然是，不会！

她清楚自己是个棋子，一个从未被袁立德顾及过生死的棋子，但是她心甘情愿为袁立德卖命。在她心里，袁立德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是连仅剩的亲人都不要，那她在这世上才真的一无所有。

没有回答商墨，袁小雅突然神情呆滞地看着商墨。“你试过独自一人饿着肚子被绑在深夜的丛林中吗？你又可曾试过在大冬天里顶着风雪跪在地上饿了两天两夜？”

痴笑过后的袁小雅，言语时早已被泪水浸没双眸，一滴滴滚烫的泪就滴落在商墨的手上。手中力道松了又松，她的经历让商墨的心再次软了下来。

看着手上那几滴泪水，商墨没有开口，袁小雅苦笑道：“那种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绝望与冰冷，那种滋味你可尝过？”

“从我懂事的那一天起，我就是被他们那般打骂过来的，就是被他们一天天欺凌过来的，你能懂我渴望亲人的心情吗？”

袁小雅口中的他们，便是她的养父母。商墨垂下的双眸已经说明她心中，动容了！

她是痛恨袁小雅的背叛，但是可恨之人总有可怜之处，或许此刻的袁小雅，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的滋味。

她所渴求的从来未曾得到过，她本应该拥有的更是从未有一刻是属于她的，她其实早已一无所有，从她生母被袁立德毒死的那一天，从她被送出去的那一刻，她已经没有了一切。

“你走吧。”商墨松开手，给了袁小雅一个喘息的机会。

而当袁小雅将自己心中埋藏了二十年的辛酸尽数吐露出来之后，她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商墨松开手的刹那，她已经无力地跌倒在地，眼中泪水早已哭干。

“走去哪？”袁小雅自嘲一笑。“我哪里都去不了，任务失败，你不杀我，他迟早也会动手，在他心里，我永远只是袁府的污点，躲不掉。”

商墨居高临下看着她，卷缩着身体时袁小雅露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双臂，那些就是被鞭子抽打过后留下的痕迹。

或许前一刻商墨心软的同时还在狐疑袁小雅话中的真假，但是此时此刻，她身上真真实实的伤痕给了商墨答案。袁小雅确实是一个可怜的苦命人。

商墨这一刻才明白，初见时，袁小雅为何宁愿饿死也不伸手向路人乞讨？为何不伦春夏秋冬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为何她总能在她眼中读出那种绝望与挣扎？那二十年，她活得比死还难受。

“我知道，是他毒死我的亲生母亲。”静默的房中，许久后再次响起袁小雅的声音。

商墨在她身前席地而坐，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神色，但从她的双眸中袁小雅却感受到了深深的同情。

呵呵呵......她心中再一次自嘲；前一刻这个人恨不得将她活活剥皮割肉，这一刻却同情起她来？真是个喜怒无常，无法看清无法猜透的人。

“离开这里吧。”商墨拿出身上的银子扔给袁小雅，“远离这个污秽之地，找个可靠的男人好好生活。”

即便商墨再怎么后悔，这个心软的弱点只会紧跟着她一辈子，永远无法改变。

对上她认真的眸光，袁小雅心中只剩下诧异，她没想到这个人会放过她？更没想过她竟是此生第一个叫她好好生活的人？

见她发愣，商墨起身举起手中那玉佩，“这个我不能还给你。”

话罢，商墨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商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袁小雅终于回过神来，拿起她给的那满满一袋银两，她僵硬地扯起嘴角。

“出手总是这般阔绰！”她的声线早已哭得沙哑，但是语气却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

======在两年前，一身破烂布衣的袁小雅在那冰天雪地中被抬到集市，那里的巷弄中聚集着一帮乞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本以为见到了亲人，可以拥有一个家的袁小雅被下了迷药，再次醒来时已沦落成这般让她错愕的境地。

“呵呵......果然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一场无法变成现实的美梦。”

两行清泪断断续续从眼中落下，她想起自己忍着饥饿从那对禽兽不如的养父母手中逃脱来到城里，找到袁府并且见到袁立德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那般期望一个家，一个有亲人呵护疼爱的温暖的家。

“姐姐，这个馒头给你，不要哭了。”一个乞丐小孩儿将那又冷又硬的半个馒头塞入袁小雅手中。

泪眼盯着那个小孩许久，握着手中那馒头她一口一口咬了下去，认认真真地将馒头在冰冷的牙齿间嚼碎咽下肚。

“谢谢。”低哑的声音向小孩儿真诚地道谢，换来了一个孩子最纯真无邪的笑容。

放眼看去，天地间只剩银装素裹，而在这冰天雪地中，乞丐们虽只有破布薄衣裹身，但是这小孩如春日般的笑颜却给他们带来了一丝温暖与生存的希望。

袁小雅紧紧缩着身体窝在角落处，双眸看着一片片飘落在地的白雪，再看看四周都是与她一样紧缩身子却依旧无法让身体得到一丝暖意的乞丐们。

她承认，当她醒来的那一刻，当她寻找亲人的美梦破碎的那瞬间，她一心只想着在这里饿死冻死一了百了。但是又在小孩儿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馒头递给她的时候，袁小雅选择生存。即使一无所有，但是也要跟面前的这些人一样，坚强地生存下去，至少不要枉费这人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