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七日上午,北京,武联大厦地下科研中心。
张菲疲惫地从父亲负责的实验室里走出来,过了两道防护门,进入科研中心的一级中心戒备区,来到董学成的办公室。当她进门的时候,看到屋里不仅有董学成,沙普通也坐在董学成的办公室内,拍着肚子,打着饱嗝,他应该是吃完早饭就过来了。沙普通最近一直被软禁在科研中心,按张菲的说法是,让他在这儿多学学,多看看。沙普通无聊的时候常常过来同董学成聊天。沙普通经历丰富,见多识广,肚子里故事也多,董学成疲劳的时候也喜欢同他聊聊,缓解一下实验过程中紧绷的神经。
董学成见张菲推门进来,站起来问道:“怎么样,老张的实验复检的结果是什么?”
张菲皱着眉摇了摇头。
“怎么?有暇疵?实验被证明是无效的?”
“不!实验过程完全没有问题。实验结果证实: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有些人的确有感知杀气的能力。”张菲显然并不喜欢这个结论。
沙普通并没有像董学成一样在张菲进门时站起来,他仍然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他那条支着地的腿还有节奏的抖动着,以其实际行动昭示着对张菲的不满。但张菲显然并不怎么在意。
“这实验结果很重要吗?重要性在何处?”沙普通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这么重视这个实验结论。
张菲白了沙普通一眼,说道:“你是神探,不明白的时候就去找线索,自己去发掘答案,不要老想着走捷径。”训完沙普通之后,她转过头来继续同董学成说道:“那个屏蔽内力粒子的技术已经得手了,我已经派人去检测现场情况了,等他们把现场的数据传过来,你们就可以复制了。你回头让下面的人先把实验场地和设备安排好,等资料一到,就开始实验。你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是开发这个屏蔽技术的实用性。”
董学成点头答应。这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实验人员敲门后进来,他环顾了一下屋内的三人,然后重点看了沙普通一眼,欲言又止。
张菲不介意地说道:“不要紧,老沙现在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说吧。”
“张总,董主任,齐云升的集忆设备今天早上八点十二分十五秒八百三十七毫秒时曾经有一次暴闪,暴闪时间持续了有一毫秒。监视和维护人员经过检查,没有发现咱们的机器有问题,可以认定是齐云升身上的外部器件导致的这次暴闪。”
张菲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接着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缓缓坐了下来。她看了董学成和沙普通两人一眼,说道:“好了,我们知道了,你出去吧。哦,对了,一会儿我要亲自去查看一下齐云升的设备,在此之前,你们就不要把设备里的记忆复制出来了,我会亲自查看的。”
这个实验人员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沙普通把张菲的表现看在眼里,品味着她的这些行为蕴藏的含义。
这时董学成站起来说道:“好了,你们先谈,我先去看一看齐云升所属设备的情况,找一下暴闪的原因。科研人员就是这样,有了新情况就按耐不住好奇心。”说完,他就急忙走了出去。
张菲上前关好门,并锁上了暗锁,她又把对外的大窗户的玻璃调成不透明的状态,然后她转过身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沙普通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囚禁在这里吧?”
“切!还不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沙普通还是翘着腿坐在那儿,仰着脸看着张菲。
“还有一个原因是你太聪明了。太聪明就会发现很多秘密,归根到底还真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张菲笑了一下说道。
“多谢夸奖!”沙普通在沙发上欠了欠身。
“京沈路之战以前,你当时一直不愿把齐云升的地址给尹照京,直到尹照京用你的女儿相威胁,你才决定配合他找到齐云升的位置。但你过去两年一直在追捕齐云升,欲除之而后快,所以这一点很不合情理,你前后的态度是矛盾的。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你推理出了部分真相,所以你的对齐云升的态度才会发生转变。我想知道你发现了什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推理出来的?”张菲问道。
“张总你这是从何说起呀!我当时只是感激齐云升帮了我一把,让我找到了我女儿而已。所以我不想去害一个刚帮了我的人,其实我对他本人没什么看法。”
“沙神探,你我都不是傻子,就不要在明白人面前装糊涂了。你肯定推理出了齐云升事件的原委,是不是?这样吧,如果你能把齐云升的事说个八九不离十,我就给你自由,让你出外派任务,不再把你拘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如何?”张菲嘴角含笑地说道。
沙普通心中一喜,他知道张菲不可能骗他,于是他一扬眉毛,抬头问道:“哪都能去?世界各地?”
“这要看你的能力。如果你能推理出全部,那就没有限制,哪都能去!”
沙普通坐正,放下翘着的腿,摆出神探的姿态说道:“你是指朗天涯的真实身份?”
一听这话,张菲忍不住笑了,说道:“对!你说说你发现了什么,还有你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我先说推理过程。首先是性格不对。我在两年前才开始追踪齐云升,开始追踪之前,我按惯例先研究了关于他的案卷,那时我就觉的不大对头。你知道,我十年前就参与过他最早的武当山的案子。当时我对齐云升就有过初步的性格分析,少年时的齐云升是个缺少道德观念,性格坚忍,杀伐果断,不大在乎金钱,而且略带点施虐倾向的孩子。但我研究他近期的案卷时发现,这个恶名满天下的齐云升骨子里却是个优柔寡断的面爪。此人瞻前顾后,而且有点婆婆妈妈的,收集了一大包舍不得扔的破烂,还常常自己动手修补衣服,加工工具,他身上并不缺钱但却不舍得花钱,显然此人已超出了节简的范畴,说他是个财迷也不为过。这些特征和他少年时的性格特征一点也不符合。
其次是他的口味。在京沈路之战前,在一个烂尾楼里,我为了我女儿的事,假装关心在我手里,逼着他和我面谈了一次。那次我故意叫了一大桌菜,特意安排了一半菜是辣的,一半是不辣的。当时他显然是挺饿的,吃了不少。但他一筷子也没动过那些辣菜,只挑着不辣的那些菜吃。齐云升作为一个湖北人,却不吃辣,这正常吗?我十年前就接触过武当山合头村案件,案卷中的内容至今没忘,合头村小饭馆的老板娘的证人笔录上,分明记载着齐云升点的菜大多是辣的。
“在面谈的过程中,他表现的一点也不强势,眼神平淡无锐气,他绑架了一个姓金的人,但他竟没有动姓金的一手指头,这也不符合案卷记录中的齐云升所具有的,轻微的施虐人格倾向。”
沙神探不再看向张菲,而是茫然的仰头看着天花板,接着说道:“当然,他也有可能是后来改变了口味,由吃辣改为不吃辣了。性格也可能是被现实磨去了锐气,改正了自己的施虐倾向。所以我又重新查找了那些十年来涉及齐云升的案件,仔细研究了这些案件发生地点,及时间顺序。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张菲并没有答腔,只是在那里等着他自己说。
沙神探自问自答:“齐云升十年间流窜全国,但除了台湾省,还有一个省份他从未涉足,这也很不正常。”
“哪个省?”沙普通说的这一点还真出乎张菲意料。
“是山东!河北、河南、安徽、江苏这几个山东周围的省份他都去过,却独独绕过了山东,这正常吗?”
张菲这回还是没说话。
“他显然是故意不经过山东的。我当时还用手机录下了朗天涯的声音,后来我把它交给了一个方言专家进行分析,他说这个声音虽然普通话说的很好了,但仍掩饰不住个别音节里的山东方言味道。我又问他声音里有没有湖北口音,他说完全没有任何湖北口音。他不进山东,一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回家的欲望,二是怕因为他的到来给家乡带来灾难。
“所以朗天涯根本就不是齐云升,齐云升在十年前早就因车祸死了,朗天涯是那个叫段或根的孩子!那个当时在二汽实习的学生。他十年前没有杀任何人,我们一直是在追杀一个无辜的人,而且追杀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