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普通左手单手扶着方向盘,用右手拿起插着吸管的咖啡杯放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喝完之后他把咖啡杯放回旁边杯座上,顺眼看了一下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年轻女子。他注意到她的左手无名指和中指都没戴戒指。
冯娟不算是个漂亮女子,但她眉目清晰,给人以精明干练的印象。她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女式西装,一头齐耳短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化着很淡的妆,眼神沉静清澈,她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神态在优雅自然之中透着一股从容镇定的气质。
沙普通是在费城接上的冯娟。
当时他在纠结于如何从纽约赶往兰利。这个距离没法坐飞机,他是坐火车好还是坐灰狗好呢?这时他突然接到了冯娟的电话。冯娟先是进行了自我介绍,然后说她能买到的最快的机票是到费城的,问他能不能顺路接一下她。沙普通一下没有了其他选择,只剩下租车这一条路了。于是他租了一辆车,先赶到费城接上了冯娟,然后带着她一同赶往兰利。
冯娟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沙先生,不要从手上的戒指判断咱们中国人是否已婚。那根本不准。”
“怎么?你结婚了?”
“我的婚姻状况和这次调查有关系吗?”
“看来这个女人不大好相处呀!我这不是无聊随便找个话题聊聊嘛!”沙普通开着车,在心里暗想。“你当我愿意和你聊?老子本来就不喜欢你们这些辨形师,要不是你们,我也不至于被人从警界踢出来。”
“冯小姐怎么看俞帮主的遇袭事件?”
“我只负责辨别谎言,推理应该是你的事吧?”
真是没法聊了。沙普通又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那你对我们两人的合作有什么建议?”
“哦,对了。我还真有事要事先嘱咐一下。因为在监督过程中,我得把辨形结果随时传达给你,所以在调查人员询问证人或嫌疑人的时候,如果我发现被问的人说谎,我会用左手扶一下眼镜,如果我发现调查人员有替被问人进行掩饰的情况,或提问者目的不是问清真相而是引导调查方向的时候,我会用右手扶一下眼镜。”
“这是你们这一行业的规范性动作吗?”
“每个人都有一套习惯性动作。我习惯于用扶眼镜表示。这样比较自然,不易被发现。实话说,我内力有限,研究辨形术的天分也不高。我是靠集中注意力来填补实力的不足的。所以当我进入专业性的分辨状态时,我是不会注意谈话内容的,我的精力会一直放在分辨谈话人的身体参数的变化。
“因此你必须时刻注意我的动作,自行根据我的动作判断哪句内容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如果你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事后再问我哪句话是实话,哪句是假话,那我会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这也是我说我只负责辨别谎言,不负责推理的原因。因为进入辨形状态后,我根本不知道谈话的双方都谈了些什么。我脑子里记住的全是谈话者的参数变化。”
沙普通这才明白对方事先找自己接她一起过来的原因。看来调查之前,他们之间还要培养一下双方的默契。
沙普通年轻时在美国游学生活了多年,对美国的公路交通线路很熟悉,很快他就把车开进了通往中情局总部的公路。突然,他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同对方聊了几句,然后把车拐向了一条岔路。
“怎么了?”冯娟问道。
“有人想先见一见我们。”沙普通边说边把车开到了一家咖啡馆门前停下,这时他看到隔着咖啡馆的窗户,一个头发花白西方人正在向他们招手。他示意冯娟下车,二人走进了咖啡馆。因为已过了早餐时间,咖啡馆里人不多。那个向他们招手的人坐的窗边位置周围没人。
“沙先生,冯女士,幸会!我是哈登,总统安全顾问助理。”哈登看上去有五十岁左右,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双深陷在眼眶中的蓝眼闪着睿智的光芒。他站起来边说边向两人伸出手。
“幸会!”两人也伸手分别同哈登相握。沙普通注意了一下四周的人,发现有两个应该是同哈登一起来的人,他觉的应该是保镖。
“沙先生,冯女士。时间有点紧,所以我就有话直说了。大家应该已经对俞钱花女士被枪击事件的经过有所了解了,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为了搞清事实真相,我们准备成立一个调查小组,具体的小组成员的组成,一会儿我会到现场再介绍。我之所以要事先见一下二位,是要事先通知一下,省的一会儿产生误会。我要说的是,你们并不是调查小组成员。”
沙普通刚想插话,哈登双手向下按了按,继续说道:“沙先生你先别急,我来说明一下。说你们不是调查小组成员,并不是说不让你们参与调查。说实话,你们二人只是俞女士的私人代表,所以我们不可能公开的承认让你们参与到我们国内的调查中来。所以,在这次调查中,你们只有监督权,没有调查权。而且这种监督权也是暗中进行的,我们在任何场合也不会承认赋予了你们监督权。在明面上,我们会对外宣称,你们二人是中方派来的学习人员,是跟随调查小组考察学习的。
“所以,这次调查所有的确定调查方向、询问嫌疑人及证人,现场取证等等工作,都由调查小组成员来负责完成。而你们如果对调查有意见,也只能打电话向我提,由我来协调,而不能当场向其他人提出,影响调查工作的进展。我说的足够明白了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有一点疑问。”
“请讲。”哈登说道。
“我理解哈登先生代表贵国政府立下的这些规矩。毕竟这次调查可能涉及贵国的许多机密机关及个人。但我想这些规矩必须在一个前提下才能成立。那就是贵国政府不是这次事件的策划者。
“但是现在,我方还没有确定这一点。说的极端点,我都不知道坐在对面的你是不是只是一个幌子,是贵国政府专门派来骗我们两人的。我想我们两人的首要任务,是搞清楚贵国政府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有撇清了你们的嫌疑,我们才能涉及到如何合作的问题。难道不是吗?”沙普通决定以攻代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