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话真意修炼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云清子说道，“本尊说过，会帮你磨砺心性。接下来你会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观察存在于世间生灵间的‘小爱’，体悟每一个个体的感受。能将‘小爱’提升到何种程度，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罢，慕容师身处的环境变为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山林中不仅林深枝茂，而且鸟语花香，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

在山顶最高处一颗大树上，筑有一个鸟巢，鸟巢的主人是一对老鹰。母鹰正伏在鸟巢里，它的身下是两个即将孵化的鸟蛋；而雄鹰正拍打着翅膀围绕鸟巢上下翻飞，似乎是在等待新生命降临的时刻。

不一会，鸟蛋中的一个有了动静——一个尖利的鸟喙将蛋壳戳破，露出了光秃秃的小脑袋。小鹰在母鹰的帮助下完全破壳而出，而接下来它张大了嘴巴，对着母鹰“渣渣渣”地叫唤，向母亲讨食吃。

母鹰从喉咙里吐出一些半消化的食物，喂入了小鹰的嘴中，小家伙“咕隆”一口就吞了下去，接着继续“渣渣渣”地向母鹰讨食。

而此时另一个鸟蛋也有了动静——第二只小鹰也破壳而出了。它一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就学着先它一步出生的那只小鹰一样，张开鸟嘴“渣渣渣”地向母鹰乞求食物。

看着新生命接连出生，一旁的慕容师脸上也露出了微笑，他此刻完全能够感受到那对老鹰夫妇心中的喜悦。

然而面对着两只嗷嗷待哺的小鹰，母鹰欣喜之余却是深深的忧虑——它此时胃里已经没有食物可以喂养它们了——而此时落在它身旁的雄鹰也是同样的情形。为了保护即将出生的两个新生命，这对老鹰夫妇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母鹰刚刚喂给“老大”的食物，已经是它们最后的储备了。

没有办法，母鹰给雄鹰使了一个眼色，雄鹰便张开双翅向着高空飞去。而此时慕容师的视角便随着这只雄鹰一起飞向了空中。

雄鹰展翅在半空中搜寻地上猎物的同时，也时不时地回头向鹰巢的方向望去，看到母鹰仍然留在两只雏鸟的身旁，它便放心地搜寻着它的目标。

雄鹰在半空中盘旋了许久，才终于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发现了目标——那是一窝野兔。一只体形较大的老兔正带着六只小灰兔从草料稀疏的地方向草料丰盛的河滩跑去。它们不时停下来吃吃草料，也警觉地张望着四周，看是否有危险存在，然而谁也没注意天上盘旋的老鹰。

看到此情此景，慕容师心中矛盾异常。一方面他希望雄鹰能够抓捕到食物去喂养两只小鹰，而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这群野兔中的任何一只成为老鹰的食物。这种矛盾随着老鹰的俯冲下坠越来越强烈，但当雄鹰的利爪抓向其中一只小野兔时，慕容师此刻却是在祈祷它不要抓住这只兔子。

慕容师这个念头一动，那只小野兔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在利爪离它不到一寸的距离时纵身一跃，雄鹰的这一抓落空了，而接着那只老兔便带着六只小兔躲入了一旁的土穴中，消失了踪迹。紧紧揪着心的慕容师此时送了一口气，但他也不免为两只刚出生的小鹰的未来感到担心。

雄鹰又在几个地方尝试抓捕猎物，但那些猎物仿佛都能提前预知它的动作，在雄鹰即将得逞的那一刻逃之夭夭，无奈之下，雄鹰只能扑闪着翅膀返回了鹰巢。

看着一无所获而归的雄鹰，又看看两只嗷嗷待哺的小鹰，母鹰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痛苦之色。它长啸一声拍打着翅膀飞到了半空中，随着雄鹰一道向着远处高飞而去。

而此时慕容师的视角没有跟随那对老鹰夫妇前行，而是留在了鹰巢之中。两只原本“渣渣渣”不停叫唤着的小鹰在父母离巢的那一刻停止了叫声，蜷缩在一旁闭目养神。而此时鹰巢中发生了令慕容师难以想象的事情。

那只先出生的小鹰在父母飞远后，开始用它那尖利的鸟喙猛啄它的同胞兄弟。那只后出生的小鹰由于没有吃到食物，根本不是“老大”的对手，它只能凭本能地躲避对方的啄刺，而它不停地躲避之下，竟然被赶到了鹰巢的边缘！

慕容师看到这一幕，心中万分差异，他没想到这两只小鹰才刚刚出生，就会争斗成这样。起初他对“老大”欺凌“老二”的行为很是气愤，但冷静下来一想，老鹰夫妇捕食那么困难，要养活这两只小鹰也不是易事，它们只能选择其中之一让它能够活下来。而老鹰夫妇一起飞走，也许就是不愿看到它们兄弟相争的这一幕。

想到这里，慕容师不觉一阵心酸。而此时“老大”正在用力挤兑“老二”，想将它从鹰巢上挤出去，一旦“老二”掉到鹰巢下面，它的下场可想而知。正想着，“老大”一个猛啄，“老二”吃痛之下本能地向外侧移动了一步，然而这一步已经到了鹰巢的外侧，它一脚落空，整个身体向断了线一样直线下坠。

“渣渣渣……”伴随着惊惧的叫唤声，小鹰直落下坠，却被鹰巢下的树枝给叉住了身体，止住了去势。看到这里慕容师悬着的心才稍稍有些宽慰，但他明白这只小鹰已经免不了必死的结局了。

“嘶嘶……”小鹰旁的树枝上盘着条一指粗的蛇，这条蛇浑身灰不溜丢，身上还有一些模仿树皮的斑纹，看上去就像一根树枝般。这条蛇此时正不停地吐着信子，显然已经捕捉到了小鹰的气息。它潜伏在鹰巢下面已经有段时间了，为的就是等待老鹰夫妇离巢而去，它好趁虚而入猎捕雏鸟。

接下去的场景慕容师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了，但无论他如何转动自己的头、闭上自己的眼，他的视角牢牢地锁定在了这只小鹰的身上。懵懵懂懂的小鹰跌跌撞撞地走向了一根随风摇曳的“树枝”——那正是灰蛇伪装而成的——在它离“树枝”仅仅半尺距离之时，灰蛇突然如离弦的箭一般瞬间弹出，长而尖利的蛇牙死死地咬住了小鹰的后背，接着整个蛇神缠绕住了它，不一会儿就将小鹰勒死了。

慕容师看着小鹰的光秃秃脑袋上那两颗硕大的眼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只小鹰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关爱，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就沦为了灰蛇的腹中餐。它此刻肯定满是不安和惊恐，感受到的完全是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兄弟的狠毒、父母的冷漠，以及捕猎者的无情！

这样想着，慕容师眼睁睁地看着小鹰被灰蛇完全吞入了腹中，而它意犹未尽的吐着信子，望向了树顶上的鹰巢。慕容师心中忽然“咯噔”一跳，鹰巢中还有一只小鹰，而此时老鹰夫妇捕食未归，那它也很有可能葬身灰蛇的腹中。

情况正如慕容师所想，这条灰蛇悄无声息地顺着树干向上攀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鹰巢所在的那根树枝上。此时它盘踞在树枝上，靠着完美伪装一点点地靠近鹰巢，而不时吐露的信子表明它对这次捕猎信心十足。

此时慕容师的心情又发生了变化，面对着鹰巢中狠心驱赶兄弟入蛇口的罪魁，他已经没有了愤慨之情，取而代之的则是深切的怜悯。“老大”虽然有罪，但它也是为了生存、为了种族的延续才做出这般无情的举动，如今“老二”已死，如果它也葬身蛇腹，那老鹰夫妇的这两个雏鸟就真的一个也没能保住。这对它们来说必然是难以接受的痛苦。想到此处，慕容师心中也生出一股忧伤来。

灰蛇已经游到了鹰巢的外围，离蜷缩在中心的小鹰仅仅两尺多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它要捕杀一只行动迟缓的雏鸟并不是难事，而此时“老大”却并没意识到危险的到来，依然紧闭着双目。

慕容师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同样的事情若放在平时，他会认为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本来无可厚非。但在身处云清子制造的修炼幻境之中，他真真切切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虽说是一个“旁观者”，但这样的“旁观”却有一种感同身受般的体悟。

幸而此时天上传来一阵尖锐的鹰啸声，小鹰听见父母的尖啸声霍地睁开了双眼，蓦然惊见正向自己吐露红色信子的灰蛇，“渣渣渣”惊恐地叫唤起来。而灰蛇听见老鹰的啸声，原本已经准备弹出的蛇身急忙掉转方向，向着鹰巢下面的树枝游去。

然而雄鹰又岂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入侵者！只见它忽闪着翅膀，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一对利爪落在了鹰巢所在的树枝上，将灰蛇死死地钉在了树枝上。灰蛇吃痛下本能地张开血口，回头咬向雄鹰的左腿，但雄鹰早料到它有这招，左爪一抬，灰蛇这一咬落了空。紧接着雄鹰抬起的利爪对准蛇头狠狠一抓，锋利的鸟爪直接刺入了蛇头之中，将其钉在了树枝之上。

蛇头被利爪破穿，蛇身却仍然可以行动，然而仅仅只是盘着雄鹰的右腿两圈，已是强弩之末的灰蛇就再也无法动弹，乖乖地臣服在雄鹰的利爪之下。此时母鹰也落回了鹰巢之中，看着只剩下一只小鹰的鹰巢，母鹰严重流露出了一丝悲伤，然而这悲伤并没有维持多久，眼中就满是对嗷嗷待哺的“老大”的关爱。

雄鹰一爪将灰蛇拖进了鹰巢之中，母鹰从蛇身上撕下一块肉送入了小鹰的嘴中，接着老鹰夫妇一边进食，一边喂养小鹰。而当老鹰夫妇撕破蛇肚、看见腹中雏鸟的那一刻，它们都停下了进食，默默地用鸟喙拱着“老二”的尸身，仿佛是要将它唤醒。

而当它们意识到“老二”再没可能醒来的时候，老鹰夫妇突然长啸一声，仿佛是在送别这个可怜的孩子。接着“老大”一阵“渣渣渣”地叫唤，它们又重新开始进食。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后，灰蛇只剩下了森森白骨，雄鹰爪子一扬，就将蛇骨扔到了树下。

原来这对老鹰夫妇离巢的这段时间并没有抓捕到猎物，而当它们心系巢中的雏鸟而急忙飞回时，正好赶上了灰蛇即将捕杀小鹰的这一幕，这条灰蛇就成了送上门来的美餐。

看到此处，慕容师的心情才稍微宽松了一下，饱餐了蛇肉的老鹰一家依偎在一起，身后是正在慢慢下沉的夕阳……

“慕容师，看过这老鹰一家的遭遇，你有何感想？”试炼的幻境解除之后，云清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慕容师感慨万千，没想到这自然界生灵之间也有这么复杂的爱恨情愁，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感情来面对老鹰夫妇和两只小鹰。

“这对老鹰夫妇用自己的狠心成就了一个孩子，这是它们对这个孩子的‘小爱’，也是对整个种族的‘大爱’。但对于另一个孩子而言，为了父母的这份‘爱’，它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慕容师心情沉重地说道，“但也不能完全责怪这对老鹰夫妇，生存环境决定了它们只能抚养一个孩子，若不能舍弃‘老二’，又将如何面对‘老大’？既然注定了只能二选一，那它们的‘悲伤’也就无法避免！”

“再来看‘老大’，它将自己的兄弟推下鹰巢，任其自生自灭，这种行为看上去狠毒异常，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慕容师摇头说道，“既然父母只能选择它们中的一个抚养，它不努力争取就只能被‘老二’淘汰，到时候葬身蛇腹的就是它而不是‘老二’！兄弟俩易地而处，如果‘老二’先出生，它也不见得会宽容自己的兄弟留在鹰巢中！”

“为了种族的延续，老鹰夫妇做出了这样残酷的选择。对此，我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悲’。”慕容师低眉说道，“但我想，身为‘旁观者’，我能做的就是尊重它们的选择。因为整个过程虽然有遗憾，但我看到了老鹰夫妇的努力、两只小鹰的努力，这中间虽然有生存的‘欲望’驱使着它们的所作所为，但至少它们并没有‘作恶’！”

“……”云清子沉默了一会，说道，“虽然你没有领悟到‘怒之真意’和‘悲之真意’，但这‘小爱’你似乎已经抓住了一丝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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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