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的西城郊外,是一座坟场,风水极好。平阳城内大多数人家,将已逝者都安葬在那一带。所以那边人烟稀少,非清明寒食,不会有人去那里。
却刚好,最近就是清明寒食,白天人来人往,祭奠先祖。然到了晚上,阴风阵阵,幽森可怖,即便清明寒食也不会有人光顾。
这天晚上,平阳城内被一户人家的烟花炮竹照亮了半个城,一直到后半夜。搞得是天怒人怨,议论纷纷。
人们睡不着,索性起来看看是哪个没有公德心的人家在放烟花炮竹。这一看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城南的宁家。
宁家,他们可惹不起,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却在抱怨的时候,城外的西边突然传来一阵火光,比宁家的炮竹光还要亮还要猛。都将西边的天照白了。
众人大惊,莫不是谁去扫墓的时候,火苗没有熄灭,火烧山了?
“快看。”有人惊呼。
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城外的西边火光中,突然出现了一只金色的老虎,正张开血盆大口,仿佛要吞下整个平阳城。
“啊!”人们又惊呼,“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谁的祖先显灵了?”
他的话刚落,观望的人群各个神情都由惊讶变成惊恐,再传出来的“啊”声就不是惊呼了,而是恐怖的嘶叫。
原来,火光中那头金色的老虎,被一把斧头砍下,老虎一分为二。然后,老虎消失了,火光也消失了,夜恢复了黑色,仿若刚才的异象,只是一场幻觉。
“我是不是做梦呢?”有人疑惑自问。
有人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眼前依旧只有城南那边传来的炮竹的火光,哪里还有什么金色的老虎被斧头砍。“难道我刚才看花眼了?”
一个人可能是看花眼,但所有人都不可能看花眼。于是人们终于肯定,刚才看到的就是异象。
***
清晨,天空刚翻了鱼肚白,橘红色的朝霞就迫不及待的露出了脸。她不常出现,一旦出现,就是在告诉人们,近期最好不要出门。若是出门,也记得带伞。
云倾华起的比平日早了一个时辰,在云府各位主子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她就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鱼跃轻衫,轻衫随风飘扬,随着她的走动起舞。乌黑的长发只在中间环了一个简单的双蝶髻,中间以一只淡蓝色的茉莉珠花固定。发髻后以一条白色彩带装饰,翩翩飞扬。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素雅,淡墨得体。
“大小姐不用早膳了吗?”刘妈妈问道。
云倾华望向镜中的自己,这张脸很平凡,谈不上漂亮,也不知道那家伙看上了她什么。她转身,走到木施旁,说:“回来再用吧!”
秋书将木施上的白色披风取下来给她披上,又问:“大小姐是要去哪里,哪那么急的,还不跟老爷说一声。”
“没必要,一会就回来。”
秋书给她系好了披风的带子,又扯了扯上面的褶皱。云倾华见差不多了,于是转身走出了里屋,边走边说:“把桌上那个盒子带上。”
云倾华如今去哪,一般身边都带着秋书,这次也不例外。秋书自然的抱起了桌上的盒子,跟在她身后。
临下台阶前,刘妈妈望了望天,担忧道:“大小姐,这俗话说朝霞不出门。天恐怕是要下雨了,不如改天再去吧!”
云倾华脚步已经迈下台阶,头也没回,只淡淡说了一句“那就把伞带上吧”,继续往院外走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刘妈妈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打了个哈欠,暗想果然是要下雨了,下雨天就容易犯困。
昨天晚上大小姐一直呆坐在里屋,一直坐到月上中天。她不睡,她们也不敢睡只好坐着陪着。直到听到里屋大小姐传来唤声,她们才进去,收拾东西,伺候大小姐歇息。
大小姐没有说一句话,她们也不敢多问,只默默的在一旁伺候,整个院子明明灯火通明,却安静得恐怖。
她昨晚晚膳也没用,早膳也没吃就出门了,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可如果刘妈妈知道云倾华是要去做什么,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放大小姐出这个院子半步。
可惜,终是迟了。
***
宁府。
宁潇潇被退婚的消息,终于在昨天夜里,被一件天大的喜事冲淡了。宁家添了一位孙辈的小少爷。
说来这宁潇潇也是可敬,被伯爵府这样的有功勋在身的大户人家退婚,定会成为全平阳的一个笑柄。没办法,谁让周国的婚法这么严苛,被退婚的女子真的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婆家。可她也就消沉了几日而已,照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参加宴会,访友,丝毫没有被退婚的事影响。
人们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她被退婚的事,是假的?
可当看到她发髻中再也没有了那根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红簪时,人们才肯定她的确是被退婚了。
只不过像宁府这样的门楣,即便是被退了婚的女子,也不愁嫁不出去。皇帝就是一个丑不吧唧的女儿,嫁出去那也是尚公主。听说近几日上门提亲的,就差点踏破了宁家的门槛,媒婆更是挤破脑袋的拿着男方的帖子往宁府跑,宁潇潇走路的时候,鼻孔都差点朝天了,好像在说“等着本小姐选的男人多的是。”
有人抱怨,“有什么好神气的,吵了一夜,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如果是初来的人,一定不赞同这话。人家刚添了个孙子,高兴一点吵一点也属正常啊!
他却不知道,早在几日前,宁家就已经把全平阳城的烟花爆竹都买了。自昨夜宁少夫人生了个大胖儿子后,炮竹声就没断过,“噼噼啪啪”的一直响到后半夜,扰得街坊四邻都无法休息。那光亮,照亮了半个平阳城。
真应了那句话,有钱的就是大爷。
宁夫人和宁潇潇看完孙子后走出了房间,外面朝霞如火,染红了半边天。阴沉沉的天色在橘红的朝霞中,透出一股诡异的亮白。
“母亲要去布庄吗?”宁潇潇问道。
宁府有喜事,当然得焕然一新,穿得喜庆点。不光主子们要换上新衣,连下人也得换上。
宁夫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嗯,我要亲自去跟老板娘定下货量,让她赶紧将衣裳做出来,十八那天要穿的。”
“那我随母亲去吧!咱们路上分头行动。我去素甸斋,跟师傅预定好那日到咱们府上做糕点。”
“好,那就一起走吧!早去早回,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
母女两人并肩往大门走去,上了马车,往市中驶去。
清晨的街市行人不多,很是安静。两侧有人正在卸下店门的门板。看到行驶而过的宁家马车,嫌弃的在后面啐了一口。“什么人,放了大半夜的鞭炮,也不怕烧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