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灿烂耀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格外舒坦。
丫鬟们早已经被打发回去,两对小夫妻跟随在老郡公和方才那名管事身后,缓步朝外院走去。
看着前方那修长矫健,丝毫不见衰老的身影,萧姵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来,她时常都在挂念着修老头儿,怕他孤单寂寞,担心他不好好照顾自己。
甚至还因为寻不到他的踪迹而自责,总觉得没能报答他对自己的教导,亏欠他太多。
除此之外,没能把修老头儿的本事全都学会,也让她十分遗憾。
本以为两人已经无缘再见,不料他们之间真正的缘分还在后面。
萧姵的嘴角翘了翘。
臭老头,自己终究还是被他给算计了。
去年她及笄,年初他就让两个孙子进京,还给他们安排了找媳妇儿的任务,不是冲着她来的才怪!
桓郁拉起她的手捏了捏。
萧姵偏过头看着他。
祖父耳聪目明,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不远,有些话不好直接开口询问,桓郁只得冲前方努了努嘴。
萧姵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同样不好开口,她想了想,用食指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修”字。
桓郁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一圈,无声道:“修老头儿?”
萧姵点点头,反握住他的手。
桓郁的感觉比她之前更加复杂。
祖父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军营中,十几年间离开天水郡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在他记忆中,每次都是为了进京述职,只除了八年前的那一次……
知晓结果之后再反推回去,从前许多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都会变得明朗,许多被忽略的事情也回变得清晰。
官员回京述职,一般都在年底。
而祖父那一次离开天水郡却是七八月间,直到年前才回府。
那时他年纪不大,课业又十分繁重,并不怎么过问长辈们的事情,除了特别想念祖父之外,真是没有想太多。
没想到他老人家所谓的拜访故友,却是去了弋阳郡,还遇见了离家出走的小九。
难怪小九能破桓家刀法,手里还有冰魄。
难怪祖父会把寒霜传给他,还给他安排了那样的任务。
桓郁默默赞叹了一声。
小九是个急性子,认亲时遇到这般“惊悚”的事,难为她方才竟没有直接从地上蹦起来。
赞叹之余,他不免又想起了萧姵说过的话。
他怎的不知道祖父居然会做饭缝衣?!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没有把那“修老头儿”和自家祖父联系在一起。
姜果然是老的辣!
老人家耍起计谋,年轻人只有被支使得团团转的份儿。
一行人来到老国公的院子,那管事推开书房门,将他们请了进去。
桓老郡公对萧姵和花晓寒道:“咱们府里并未设有家祠,你们两对小夫妻就在此间给祖母上炷香吧。”
“是,祖父。”
两人应了一声,随桓家兄弟一起来到画像前。
行礼上香后,桓老郡公又道:“你们祖母虽没有福气见到今日,但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平安顺遂、幸福美满的。”
萧姵和花晓寒都听说过桓老郡公的往事,对他的这位以牌位进门的元配夫人都十分好奇。
两人趁此机会抬头看向那画像。
萧姵目力比花晓寒好很多,除了看清楚画像中的人物,还看见了四个米粒大小的字——吾爱绣绣。
绣?修?
桓老郡公对早逝的未婚妻的这份情意,真如那日莫老所言,既是深情,也是恩情。
桓老郡公笑道:“想来你们也累了,都先回去歇着吧。日子还长,有话以后再慢慢说。”
桓际和花晓寒心中没有疑惑,自是没有异议。
桓郁和萧姵哪里肯走,竟异口同声道:“我们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祖父。”
桓际笑道:“哥、嫂子,你们两个成亲才刚一日,竟比从前更有默契了。”
萧姵冲他龇了龇牙,桓郁则是瞪了他一眼。
桓老郡公朗声笑道:“既如此,际哥儿和晓寒先回去,郁哥儿和小九就留下吧。”
桓际和花晓寒行礼告退。
书房门刚一合上,萧姵就眯着眼睛绕着桓老郡公转了好几圈。
“可有看清楚了?”桓老郡公笑道。
萧姵哼了一声:“说什么走一步看三步,您老这是看一眼算七年啊?
难怪说什么也不肯收我为徒,竟是把一切都给算计好了!”
桓老郡公嘿嘿笑道:“你这鬼丫头自小就厉害得紧,老夫一看就喜欢。
元铎兄的小孙女做了我的孙媳妇儿,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桓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他的祖父?
十八年来,祖父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治军严谨、品格端方的军中主帅。
虽然也是个慈蔼的长辈,却从不轻易和小辈玩笑,更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怎的一见到小九,他老人家就跟彻底换了个人一样。
究竟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情,还是被小九给带偏了?
萧姵嘟着嘴道:“那可不一定,肥水流到外人田里的事儿也多了,万一我看上了别的老头儿家的孙子呢?”
桓老郡公一把将桓郁扯了过来:“怎么就不一定了?老夫的孙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要人品有人品。
你满天下去寻一寻,哪个老头儿家的孙子比得过我郁哥儿?”
桓郁臊了个大红脸。
他也是在众人的赞扬声中长大的,包括父亲在内,长辈们对他一向都是不分场合想夸就夸。
唯有祖父,从来不会在人前夸赞他。
更别提像今日这样,简直都快把他给吹上天了。
幸好小九不是寻常的女孩子,否则祖父能把他的媳妇儿给吹回京城去。
萧姵用手指羞羞脸:“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不过么……”
她挽起桓郁的另一条胳膊:“这个瓜的确是又大又甜又漂亮,小九谢过祖父啦。”
“鬼丫头!”桓老郡公笑骂了一句:“几年不见,嘴皮子上的功夫越发厉害,只不知手头上的功夫有多大进步。”
萧姵笑道:“要不您老人家再指点我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