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过了几天，樱子一个人在房间里学日语，突然门外有士兵敲门进来，说是师团长叫她过去。樱子有点诧异，这个时候是山下办公的时候，平时自已是不敢去打扰他的，她心里隐隐地有点不安。

到了山下办公室，山下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她叫了声“师团长”。

那山下缓缓转过身，果然黑着脸，那曾经熟悉的如刀一般的眼神盯着她，盯得她全身发冷。山下盯着樱子转了一圈，在她前面停下：

“你不是日本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冰得可以冻到骨髓。樱子的耳朵嗡嗡地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为什么骗我？你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山下一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一边拿起桌上的一份电报往樱子身上扔去。

“你在调查我？！”樱子突然来了勇气，她大声质问。

“我怎么就不能调查你？”山下突然怪异地笑起来“支那人，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我只是怕你不理我，才自称日本人。”樱子大声叫道，“支那人，支那人怎么了？我们支那人有几千年的文明史，我们支那人一千多年前就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了，我们支那人把文明文字传给你们，我们支那人创造了火药却让你们来打我们，看不起我们支那人，为什么你们还站在我们支那人的土地上？”

叫完了，没等山下吼出“滚”字，樱子就哭着冲出门去。身后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樱子一直跑到街上，泪流满面，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往哪儿走。

“姑娘你怎么了？”前面出现两个高大的身影，是陈峰和孙成海。他们看到那个日本姑娘泪流满面，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于是他们走了过去。

樱子抬眼看到那张帅气的脸，又看看边上的孙成海，她想起来了，她擦了擦眼泪，向他们点头示意。

陈峰笑笑说：“上回谢谢你救了我们，如果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喝个茶？

”樱子想起山下说的八路，这两个是八路军！樱子点点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失态了，”就跟着他们到了一茶室坐下。

“你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孙成海在一边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是中国人啊。”樱子有点吃惊，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那你怎么和那个日本鬼子在一起呢？”孙成海不依不饶，“你是中国人，不能和鬼子在一起！”

听他提起山下，樱子的眼睛变得阴暗了，她不知道如何向他们解释她为什么和一个鬼子在一起这个事实，虽然她说爱情与战争无关，但这话说起来时，她还是感到心虚。她咬咬牙，没说话。陈峰看出她有心事。

“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陈峰温和地说。

“他救过我，我我爱上他。”樱子有点吞吞吐吐。

孙成海听了火了，大声喝道：“什么，你有没有脑子，你竟会爱上日本人？丢中国人的脸了……”

陈峰制止孙成海往下说，他看看低着头的樱子，口气有点沉重；“虽然他救过你，但是你觉得这个时候说这种爱情，合适吗？”

樱子的心冰凉冰凉的，横在自已和山下面前的沟不是一般的沟，是一条民族和大义的沟，没有任何人会祝福他们，这种爱情又怎么会有前途？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会离开他的，以前都是幻想。”

陈峰脸色缓和下来：“你是哪里人？接下去准备去哪儿呢？”

“我……我……是南方人，家里人都在很远的……国外。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儿，人生地不熟。”樱子有点沮丧，迷茫地望着远方。陈峰看着她，有点不忍，思考了一会儿：

“我们村里穷，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到我们村子里住着，如果你愿意，可以教教村子里的孩子识识字，读读书什么的。”

孙成海在一边推推陈峰，示意他不要这么轻易地带她去，陈峰不理孙成海。樱子看着陈峰“让我想一想好吗？”“好的，如果你愿意跟我们走，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在这茶楼等你。”

樱子点点头。

樱子慢慢地走回驻地，远远地她看见广场大楼前停了好多军车，樱子走过去，山下正从楼里快步出来，气势汹汹，面容扭曲，好像没看到樱子一样，一步跨上军车。车队从樱子身边绝尘而去，好似她根本不存在。

她呆呆地站着，心有一种被撕碎的感觉。回到自已房间，她决定离开。

第二天一早，樱子带着她的行李准备走了，走之前，她给山下写了封告别的信：

山下君：

原谅我欺骗了你，说自已是个日本人只是给自已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没有其他的用意。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里，有担心，有害怕，但更多的是开心，因为有你在身边。

沈阳的那一见，原以为你我是前世注定的缘，原以为全世界我都可以放弃，唯独不能放弃你，所以我从遥远的地方义无反顾地来到你身边。但是现在我知道，种族，战争，偏见，是横在我们面前无法逾越的鸿沟。虽然我无处可去，但是我知道我还是应该去了……好好保重自已，一定！

另：记得喝药。

樱子

樱子把信放在桌子上，关好门窗，背上包，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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