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洗刷
黑夜之中,一辆道奇轿车由北向南行驶在四川北路上,车上静寂得如同车外的黑夜般沉重。车上共有三个人,没有谁说话,除了司机看着前方开车,其余两人一个坐在副驾,一个坐在后排各自看着窗外。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坐在后面的女子正是郑萍,自从“松阪”出来后,陈伯康就脸色铁青的没有再说一个字,一路上的沉默不语,让生性好动的郑萍非常难受。
“你倒是说句话啊!”见陈伯康还是不说话,郑萍的语气和声音也不禁放大了许多。
“你想让我说什么?”陈伯康的声音异常的空洞,没有半点感情色彩,让人听的有些发涩。
“你要是想发泄就发泄出来吧,憋在心里总归是不好的。”
“发泄?发什么泄?向谁发泄?”声音依旧是没有半点感情。
“******,你听我说,这样长期下去对你不好,你总要看开一点,生活不仅仅只有这些。所以,你要是心中有气还是发出来的好。”郑萍的声音有些忧虑。
“停车!让我下车!”
当车刚开过白渡桥,陈伯康大声的对司机叫道。
“呯”陈伯康狠狠地把车门关上,一个人向江边走去,他的嘴唇一路上上下不停地翻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他走到江边的一棵树旁时,挥动双拳对着碗口粗的树干使劲的击打,打的树枝“刷刷”作响,树叶如风吹般纷纷落下。
“******,你这是怎么了。”郑萍从车上下来,在远处看到他的举动,边跑边喊道。
直到郑萍跑到旁边拉住他的手,陈伯康才停下了。
“啊!流血了!”
郑萍从肋间抽出一张手绢一边给给他的手包上,一边训斥说:“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这样折磨自己!”
“你不是让我发泄吗?是对你?还是对那些人?”陈伯康边说边用手指着不远处行走的路人。“对女人发泄,我是不会做的,对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我就更不会做了,所以就只好委屈这些树了。”
“你呀,你真傻!手还疼吗?”郑萍对着包好的手轻轻地吹了吹。
陈伯康看着她那专注的神情,心中一阵冲动,想要抱住她,一只抬了一半,另一只被她抓住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两只手都停住了。
郑萍感觉到他的手在动,抬头对他笑了笑,放开他的手说:“怎样了,心里好些了吗?”
陈伯康没有回答她,抬头看向江对面,那里正是吴淞江的北面虹口辖区,就在刚才他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羞辱,不!是耻辱!这么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洗掉耻辱,必须要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学日文了?以后我们不到那边去学就是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郑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本来自己教他日文是一时心血来潮,加上今晚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让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教我日文吗?”陈伯康看着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呵呵呵,想通了?想通了就好,不然憋在心里很难受的。我教你日文就是觉得你这人很好啊,让我觉得很安全,又有学识,又有上进心,这么好的学生,为什么不教?将来对别人聊起,脸上也有光不是?”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就是为了一口饭罢了,要钱没钱,要房没房,就一穷光蛋,你可真是高看我了。”
“你别那么自卑好了,自古英雄莫问出处,好男儿总有出头的一天,你有这么好的基础,还担心什么钱和房子的。”
“再好还不是得不到美女的青睐,那又有什么用?”陈伯康回过头看着她,想要亲眼看到她的回答。
“呵呵呵呵,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我跟说吧,我和我的未婚夫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了,春节前久已经是准备要结婚的,可是这里出了点事,需要我本人出面去解决,结果就耽误了,而且我是不会对他变心的。如果再早几年认识你,也许我会考虑的。”
“是啊,有些事情是没有如果的。对了,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个男的跟你很熟?”
“怎么你对他感兴趣?”
“那倒不是,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是我能肯定他是国府的人。”
郑萍看着他没有说话,转头看着江中的渔火,轻声的说:“国家都这样了,总是要尽自己的一份力的,你说是吗?”
陈伯康一时分不清她和姓丁的,还有另一个男子之间的关系,但明白郑萍绝不会是和他们在谈情说爱,应该是另有所谋。
“我叫你郑老师,还是叫你萍姐,哪一个好些?”
“呵呵呵,你这嘴巴真会转话题。随你啦,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了。”
“那好我就叫你萍姐好了。萍姐,我不知道你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但是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你相信我吗?”
郑萍看着他没有回答,良久才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相信你,只是....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对了,你还想继续学日文吗?”
“学!为什么不学?就凭今晚的事,我就一定要学,还要学得精通!而且还就是在虹口这边学,我就不信了,这么个大活人还会被日本人的话给难住!”
“好样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半途而废,那我就更有信心教会你了。以后除了我有事通知你取消外,晚上我找个车来接你。”
“不用找车了,我想办法搞个车,正好也熟悉一下交通道路。”
“你还会开车?”
“以前跟着师傅学过,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大惊小怪?******!你以为是什么人都可以学车的?你老实交代,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一个的去调查吧?哈哈哈哈......”
“看你说哪去了,我也不知道你想什么呀,慢慢来吧。不过如果你抓得住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就一定会回答你。怎么样?开始吧!”
“啊,你敢先跑,等等我!看我抓住你不好好收拾你!”
吴淞江边充满活力的笑声向四周发散出去,引得路人侧目寻找,只是夜色之下,哪里看得见人,只能借助路灯的灯光,随着笑声追逐它的主人。
黑夜过去了,白天依然来临,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底。
陈伯康把自己的精力全都投入到工作中,凭借着自己受过良好的教育,特训班的训练,加上自身的正直,得到薛井辛的信任,逐渐开始让他到警务处下属的巡捕房去实习,为了让他能够方便一些,还给他配了一辆警车,顺便办了一张持枪证。
这段时间,陈伯康除了住所没变之外,其他的待遇都得到了提升,例如薪水涨到跟探长一样。因为他的为人处世公正,让下面的巡捕房和刑侦处的人时常来巴结他。反倒是徐晏殊嫉妒不已,常在他面前要他请她出去玩,有几次更是以不请她去玩就不再教他法语来要挟,让陈伯康哭笑不得。
陈伯康心里清楚,那些巴结他的人不是说都有求于他,一来是因为他年轻,好说话,在薛井辛跟前说上两句好话,就可以减少他们自身的麻烦;二来是他处事公正,不记仇,不做小人,值得信赖。
介于这些因素,陈伯康很容易的就把汽车和驾驶证都搞到手了,汽车自然是有人巴结他,说一句话就有人给他送过来,驾驶证自然也就有人给他办了。
最让他好笑的是,在6号那天,他去白克路(今凤阳路)568弄贵傅里7号的律师事务所处理一起恐吓案件。负责接待他的人叫陈醒民,是个律师,也是这个律师事务所的老板之一,和他一起办这个事务所的人叫庄鹏年,因为有事出门不在所里。
陈伯康在了解事情的过程中得知,这个陈醒民是在为日本人工作,而且办这个事务所的钱也是日本给的,就笑着嘲笑他说:“陈律师,你为日本人做事,就没想过会得到报应吗?”
陈醒民却说:“王助理,报应?什么是报应?日本人能给我的,你们能给我吗?******能给我吗?汪精卫又能给我吗?不能!既然不能,那又怎么能怨我做的事呢?”
“你就不怕断子绝孙?死无葬生之地,又或者像秦桧一样被人唾骂千年?”
“哈哈哈,你说笑了,现在日本人已经打下了武汉,重庆那边过不了多久也会被日本人打下来,到时候我就是千古流芳,你懂吗?”
“哈哈哈,好!我就看着你千古流芳还是死无葬生之地!”
陈醒民诧异的看着陈伯康离去的背影,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
3月8日,陈伯康在《大美晚报》看到,3月7日晚上,陈醒民被人诱骗至鸿福里附近,被人开枪击伤大腿,经过抢救保住生命,据说害怕的不敢出门了,忍不住就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把徐晏殊给吸引过来,在他肩膀上亲昵的拍了下后,问他干嘛笑成这样。于是,他就把那天自己给陈醒民说的话说给她说了一遍,这反让徐晏殊说他这样做太恶毒了,那不是叫人家寝食不安吗?
陈伯康大声的说,就是要让他这样的人寝食不安,否则咱们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只有他们难过我们才会好过!不然要我们来做什么?
徐晏殊对他的话毫不在意,只是劝他不要这样毫无顾忌的乱说,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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