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记得很清楚，在和王朔在楼梯口谈论角色时，王朔说的话：

你以为你是情圣，能凭借手段玩弄纯真的女孩儿，你以为你足够聪明看破所有的爱情，你其实你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流氓、渣子。就算有一份愿意为切身去死的爱，你也不会去珍惜，因为你他妈根本不相信它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直到你看见躺在地上爱的尸体，你才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至于你后来的所作所为，只是为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儿的恕罪，从那一刻开始，你再不配拥有爱情。

在王朔眼中，王耀就是一个渣子，有彻头彻尾的坏蛋。但他是可怜的，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导演拍的很巧妙，先在香港拍完了电影的结尾，再来北京补拍中间部分。

莫奕感受到了王耀失去挚爱时内心的痛苦挣扎，也感受到最终藏在沙滩里，抱着丽川骨灰饮弹自杀的决然。

现在反倒拍起中间桥段，心中对这个角色有了一种新的领悟。

…………

丽川终于认清了现实，她这么相信王耀，可就是一个工具。

呆呆地坐在浴池中间，没有开灯，披头散发的，神情悲伤不停地啜泣。

“你是故意。”丽川现在都无法直视自己的身体，她现在肮脏了，被人碰了，再也不是之前单纯的自己了。

王耀走到一旁，蹲下来，笑着看了看丽川。

这场戏是男女主角的转变点。导演架着摄像机就在浴池对面，这个镜头没有任何剪辑，是个长镜头，特别考验演员的台词功力和情绪控制。

好在莫奕和莫小琪俩人都演技不错。

莫奕上半身晒得黝黑，拍戏期间还不忘了锻炼自己身体，肌肉线条明显，蹲在地上，像是随时要暴走。

丽川每说一句话，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衣服还是穿的从酒店带来的那一套，松松垮垮的。

伸出手想打王耀一巴掌，可看着王耀戏谑的眼神，只要她敢动手，眼前这个男人绝对给她更残暴的还击。

举起的手只能狠狠地抽在自己的脸上。

“我信任你呀！我为什么要信任你啊……”

丽川不停的哭着，就是因为信任，自己才被玷污。

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王耀咬着牙极力忍耐，在他眼中女人就是工具，一个工具是没有资格为自己的命运悲哀的。

还这么吵。

这段戏本来是以女主角为牵引的，但到后半部分完全要由男主角气势来带领。

莫奕的胸膛一起一伏，心中的怒火已经憋到极致，皮肤憋的通红，一旁的莫小琪还在嚎啕大哭，这就是造反的节奏。

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浴缸旁一个小玻璃杯上。

玻璃杯被拍的稀碎，鲜血缓缓地从莫奕的手掌流了出来。当然玻璃杯是经过处理，流出的鲜血也是早就准备好的番茄酱。

吓得一旁的莫小琪瞬间没了声音，空气中只能听见莫奕一边倒吸冷气一边说话的声音。

“如果哪天你实在受不了了，你就躺在这儿，把热水打开，用刀片轻轻一划，安静静的去死。”

莫奕咬着牙说着台词，每一个字儿就仿佛从他嘴里蹦出来一样。右手狠狠地压着刚才打碎的玻璃，仿佛要把那些玻璃研成粉末。

脸上的表情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眉毛和胡须不停地抽搐，嘴角被手掌的疼痛刺激的不停的上扬，好像被凌辱的不是丽川，而是他。

玻璃渣子和浴室的地砖摩擦发生吱吱呀呀的声音，刺耳极了。

本来没有流血，莫奕这种变态的演戏方式，硬生生把自己的右手磨破。

吓得莫小琪不知道怎么发挥了，这不是以她为主导的特写吗？怎么节奏不在她这边啊？

看着莫奕手掌一点一点往下滴落的鲜血，尤其是刚才一瞬间一巴掌拍碎玻璃杯的气势，莫小琪真的被吓住了，生怕自己哪一个表情做的不对，莫奕一巴掌就会拍过来。

不知所措的忘记了说台词儿，只剩下抱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抽泣。

“要安静。”

莫奕撂下这句话，恶狠狠的转过身离开。

片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导演也吓得忘记了喊卡，刚才那种狂暴感，那种压抑在内心的邪恶全面爆发的感觉，一瞬间刘峰都好像看到了四九城斗殴的混混，一言不吭。就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直插你的心窝。

就是这么豪横。

“卡卡卡，演的很好。”

莫小琪的工作人员急忙上前，拿着一个毯子披在她的身上，莫小琪还没从剧情中恢复过来，啜泣着不敢说一句话。

马兵也不敢走到自己老大身边，莫奕还在情绪中，万一情绪没控制住打自己怎么办？

啦滴答滴答。

血液顺着莫奕的手指一滴地砸在地板上。

马兵才发现莫奕受伤了，“医务人员快包扎一下，莫哥手好像划破了。”

马兵吓得一声嚎叫，把莫奕的情绪也缓缓的拉回现实，这才感觉到手掌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手心有块玻璃碴子直直的插在肉里，伤口周围还有不少细碎的划痕，肉都卷起来了。

“怎么啦？怎么啦？”导演也不顾不得女主演什么情况，急忙走到莫奕身边，一把拉来看看，伤口还挺深的。

“也不注意点。”导演有些责怪。

莫奕笑了笑，“演的太兴奋了，一时间没收住手。”

“你啊。”刘峰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演员能完全入戏，忘记生理疼痛这也证明演技的提高。

“好了好了，现在手也伤了，快回家休息几天吧。剩下镜头我自己拍拍就行了。”

刘峰都最开始有些看不上莫奕，总觉得莫奕没有廖帆用着顺手，但一部电影拍完，刘峰都真的被莫奕的演技和敬业感折服。

这小子不拿个影帝都对不起拍戏付出的辛苦。

莫奕被医务人员拉到一旁，用镊子首先取出玻璃扎，再用盐水消了消毒，缠上了厚厚的绷带。

莫奕回忆了一番，自己刚才的表演没有什么问题，情绪的推进都很正常。

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嘶。姐姐你慢点。”手掌传来的阵阵疼痛让莫奕皱了皱眉头。

医务人员白了他一眼：“忍着。”

莫奕看了看马兵，这小子拿着手机早就把他痛苦的表情拍了下来。

“你还看笑话。”

马兵急忙收起了手机，“我错了哥，给您拿水。”

莫奕看着马兵哒哒哒的跑走了，自己的戏份也完结了，长舒了一口气，躺在沙发上，这次真的有理由好好休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