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娃儿问我：“前面他们要杀我，这后面却要拜我，前后判若两人，这是何意？”

我也小声回复说：“不管如何，你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记住在离开这里之前，你要低调说话。”我想，在场这么多人跪拜了小主人，猴子自然不敢再轻易动手。

前后生死一场，我私下替胖娃儿捏了一把冷汗，刚才若不是我执意给他保命，猴子杀他根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夜宴已经喝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必须将更多的人喝醉，如此我们容易逃脱。

今晚必须有所行动，他们绝想不到我们第一夜就开溜，尽管红花已经做了防范，冒险还得继续冒险下去，跟猴子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我们随时都会丢命。

大家恢复了热闹，又开始大声喧哗喝酒吃肉，舞场上早就乐翻了天，有人竟然唱出了民歌，又是斗舞，又是斗歌，场面够精彩的。

窦金凤端着酒碗跟我碰一杯说：“看不出你到时挺仗义！我能跟你喝一碗吗？”她悄悄使个眼色，趁猴子和红花不注意，又说道，“猴子不是啥好鸟，你小心点——来，大口喝酒！”

我跟她碰杯间隙，小声说道：“扳倒驴劲大的很，你别喝醉了。”又低头小声说，“三更准备逃走——来，干一口！”

我一扬脖子，假装喝了一大口，其实碗里的酒压根就没下去。

窦金凤颇为识趣，也装样子喝了一大口，比我还会演戏，嘴巴张得很大，酒硬是没进去半口。

巴勒图和巧那估尔也跟着凑热闹敬我酒，但被窦金凤使眼色劝阻了，怕引起对面猴子和红花的警觉，她故意发脾气说：“我们远来是客，你俩懂不懂中原礼数？敬酒先要敬老村长和两位自卫队队长。”

巧那估尔和巴勒图跟她相处久了，哪能不知道这位公主心中所想，纷纷端起酒碗跟猴子等人敬酒。

窦金凤是个聪明人，突厥人平时喜欢喝烈酒，扳倒驴酒劲再大也对他们稀松平常，他俩贵为王子，猴子、红花和老村长自是不敢怠慢，在自家地盘上自然不能输了酒风。

连续干了三大碗，两位王子没什么大事，猴子却有了一丝醉意，或许他觉得今个心情好，大家不醉不归更是其乐融融。

红花眉眼含春，女人喝酒的样子特别的妩媚，我竟然情不自禁地看的有些入神。

她拎着一个酒坛子，搂着我的肩头跟我称兄道弟起来，她的习惯一时改不了，依然踏足一脚到桌面上，单手拎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对我说：“李剑白，你叫李剑白！好名字，咱哥俩今个不醉不归！”

我摇摇头，但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女人的敬酒，何况之前说过的，今夜跟她举坛子喝酒。

我说：“副队长你可是一女子，我堂堂男儿怎可跟你做兄弟呀。”

“瞧，瞧不起我？女子咋了？我女子也能文能武，还能跟你一块喝酒！”

跟她纠缠什么兄弟不兄弟，一会把她灌醉了，只要逃出去，说不定以后不会再相见。

我点点头，喝了一大口酒，跟她不敢偷奸耍滑，这小妮子成心想喝醉我，每次喝酒都看我喝了多少。

我算是提前告个别什么的吧，说：“今个说你嫁不出去，只是一时激将之法，你可不要放心里。”又细细打量她一眼说，“其实你长得还不错，看你替我兄弟胖娃儿责骂瘸子的份上，我给你道个歉，你肯定能找个好的如意郎君——你比你哥仗义多了。”

咕咚咕咚几口酒灌下去，红花脸色涌起几朵红晕，眼睛发光地盯着我看，酒味和粉脂香味喷我一脸，她几乎将脸贴到我鼻子上，大舌头说：“我的郎君那必须——能文能武，胆魄不说比我强吧，至少跟我差不多——你，你——”

我学着她的样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抹了一把嘴唇子，赶紧说道：“我肯定不行！”

“你哪不行？这么快就急着认输，没劲！”

我也上来一股子酒劲，但依然保持清醒说：“我胆魄肯定不如你！”

红花痴痴笑道：“胆魄可以练的，以后溜出去我给你抓几个土匪来，你一刀砍一个，多那么一两次，你这气魄就上来了。”

我知道她喝醉了，把气魄和胆量当一回事了，我顺着她的性子说：“杀人犯法，我干不了这事！”

红花当场急眼了，大声喝问我说：“男儿当自强，若让你冲锋陷阵，砍敌人头颅，你还能尿裤子！”

我所说的杀人犯法，是之前的那个时代，这个时候兵荒马乱，杀人跟杀条狗基本没什么区别。

我心头火气，一口气喝完酒坛子的残酒，顺势一把摔烂酒坛子，吼道：“生命大于一切，我们都为生命而活着，你，你们却滥杀无辜，对，你们说的都对，可是在我眼里却什么都不对！”

猴子一直偷听我和红花的争吵，怕我俩打起来，过来和事说：“我都听明白了，为了个土匪命的杀与不杀，你俩喝酒好好的，为这个值吗？”

不听他这话还没事，我又火冒三丈，借着酒劲道：“土匪也是人啊，咱们盗墓军团也是人啊，王侯将相也是人啊，人无贵贱，谁都是爹妈生的养的，哪一个是石头蹦出来的我看看？一个人犯死罪，他罪有应得，国有国法家有家法，但不能随便一个人就可以杀死他，法度不可破！”

红花和窦金凤是女人，见我叫着喊着为尊严而活着，她俩低头沉思。

老村长抚须点头说：“李先生言之有理，人命天命都是命，达官贵人、凡夫俗子小商小贩……芸芸众生都是人，大家理应平等，但说归说，实际上还是三六九等、高低不同，我们盗墓的只能偷偷摸摸地活着，达官贵人把杀人当做一种消遣，法度不严，国家之祸呀。”

我虽喝多了，但听着老头子还有点人性，我随即叹口气，在这个根深蒂固的封建社会，跟大家谈什么人权生命，根本就是一场无用功。

红花又甩给我一坛子酒，向我做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有点不耐烦说：“今夜只喝酒，不谈人生！来来，兄弟们干起我们手中的酒，人生逍遥一世，何必徒生烦恼？我红花红颜薄命，却宁愿跟大家一起刀光剑影，我要的不是嫁衣——”

大家伙跟着起哄道：“你要的是情郎——”

红花也不生气，哈哈大笑说：“谁有胆量当我的情郎，我就嫁给谁！”她指着在场的人说，“你们谁站起来？我看看是不是我的情郎？”

她喊了半天，竟然没有人敢跳出来，看来红花没人敢惹，谁知道她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

红花尴尬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整个人骑虎难下。

我打破僵局，挺身而出说：“我愿意陪你喝酒斗舞斗剑，如何？”

红花开心极了，大笑着说：“一群懦夫，就你李剑白还有点气魄！红花今个名花有主了！”

大家跟着起哄，我却满脑门子冷汗，本想替她解围，没想到却稀里糊涂地接了一个“绣球”。

我使劲摇手，本想跟大家解释一下。

红花眼睛一瞪说：“你想反悔？拿我当儿戏？”

我着急道：“不是这个意思。”

红花笑得很灿烂说：“什么意思已经不重要了，你若负我，我必杀你，然后再自杀殉情！”

我吓得不敢接话了，红花性格刚烈，若是我当着众人不承认，她一定羞愧难当。

猴子两条小眼睛笑得只剩缝隙了，拱手向我喊道：“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