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益说的哪里都有,其实是指在任何一个地点战斗都要碰会碰见的。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向上看。
“不管在哪儿,我们总是要仰望头顶的这一片天空。”
颜狗是真的狗,他眯上了本就不大的眼睛,“那要是在某个密室内呢?”
“那就大地,我们总要俯瞰这片土地。”
颜狗又杠,“那要是在大雨宫这种地方呢?我们踩着的可不是土地。”
照这个说法就是什么都不行了。
十八楼主‘哈哈哈’的乐开怀,
“万事万物不可强求完美,须知完美就是不完美。你看茉族,其有大幸,必有大悲。选择这样一个事物不是根据是不是哪里都有,而是要取决于你的仙。”
顾益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有对什么东西特别有感觉。
“那找到了之后呢,又该如何将其与自身融合?”
“如果你真的找到,这事便不难了。”
长脚猫和颜狗都是很赞同的模样,顾益问道:“你们两个花了多久学会的?”
“我很快。”长脚猫很骄傲,“就用了十一年。颜狼不太行,他用了13年。”
颜狼大为不快,“什么十三年,明明是十二年多那么一点。”
“9个月是一点吗?就说成十三年有什么错?”
顾益已经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几个月的事了,就用十一年?十一年很短吗?
他一下躺在了地上,看着天空云卷云舒陷入了某种枯燥之中,“难道我真要在这儿,虚度光阴了吗?”
外面肯定还打得激烈呢。
颜狗一直像个多动症儿童,也很调皮,他学着顾益的模样和他一起躺着。
顾益叹气,他也叹气,顾益转头,他也转头。
“你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呢?”颜狗反问了句,随后戳了戳他,“哎,小顾益,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家里吗?还有个姐姐和徒弟吧。”
长脚猫嘲讽,“就你还收徒啊?哈哈哈。”
顾益现在心情不好呢,他拿起一个石头块就砸他,“闭嘴你!”
结果小气的家伙立即跳脚,“你敢丢我?!”
“我不止丢你,我还丢你老母!”
长脚猫气还是气的,但他不敢动手。
颜狗大概是看着长脚猫吃瘪,所以特别的开心,恨不能立即就和顾益称兄道弟了。
“所以你是庐阳人。”十八楼主推测。
“我不是庐阳人,我没在庐阳长大,我的姐姐是庐阳人,顺带说一句,她在庐阳可是有名的大厨。”
十八楼主虽然面色没什么改变,但耳朵听到大厨这俩字微不可察的动了动,就连长脚猫的鸟样也做起了某个美梦。
“不能谈起,一谈我就饿。”顾益啧着嘴巴,“她做的那绣花鲈鱼啊,真是嫩滑爽口,芳香四溢,十八楼主你肯定不知道了,因为御珍轩是在你走后很多年才开起来的,现如今已经是庐阳四绝之一,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没有人不爱吃绣花鲈鱼。”
啪嗒。
顾益感觉胳膊上有水珠滴下,转身一瞅是颜狗这混蛋在流口水,恶心的他瞬间发毛,“你在干什么?!”
想来在这地方是把他们给憋的有够难受。
给孩子直接馋哭了。
长脚猫本来就对鱼很敏感,一听说还有绣花鲈鱼这么好吃的菜,那嘴角是‘稀溜溜、稀溜溜’的流口水。
“十八,我想出去。”
“好香……”颜狗似乎都要迷醉,
顾益心想至于这样子嘛,光听形容就能闻到香味,异界版的望梅止渴?不过他刚要说话的时候,忽然间也嗅到的确是有香气扑鼻,
但是,
不是菜香,
而是女人香。
“一个长毛怪物而已,我这大雨宫,便是你说想走就想走的吗?”
十八楼主已经闭上了双眼,而顾益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之后也有一个动作,
撕布,
捂眼睛。
小命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长脚猫和颜狗都是不在乎的样子,仅仅显得乖巧了许多,“谷宫主,你怎么来了?”
大雨宫主行去之间全无声息,
若不是一阵香,都发现不了有人到了。
“白瓷,你是找我的?”十八楼主的语气亦有意外,听起来,大雨宫主谷白瓷的确很少来到这地方。
谷白瓷一袭素衣长裙,其身段纤细柔弱似无骨,露出的青葱手指洁白的像是贝壳一般。
单是这一身又纯又欲气质,也能叫顾益这个二十出头的受不了,所以一听说她来了,那就直接选择不看。
“今日,谁吃了我的食物?可是你们这两个畜生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没有,绝对没有。”颜狼和长脚猫连连摇头,“您还不知道么?这么多年来,我们两个已经很懂规矩。”
顾益默默的往十八楼主身后站了站。
可谷白瓷又怎会放过他,“是不是新来的人,不知道我大雨宫的宫规,也不知本宫讨厌男人偷窃?”
不会吧,偷只鸡出问题了么?
但她问的是谁吃的,而不是谁偷的。
顾益慷慨激昂的陈词:“谷宫主,我可以告诉你,你的鸡虽然是我们四个一起吃掉的,但是是我偷的,你要是想杀人泄愤,就杀我好了,和他们三个没有关系。”
长脚猫和颜狼不禁感动,他们为妖这么多年,哪里有人愿意为他们发声的?
顾益,果然待我不薄。
谷白瓷扫视一圈,“你们四个,都吃了?”
长脚猫和颜狼忽然小腿一抖,总感觉事情不太对。
顾益又说一遍,“谷宫主!好男儿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吃,的确是吃了,但是偷真的是我偷的!”
这份豪情到真是让人佩服,
但长脚猫和颜狼心想,你大爷的,你为什么又说一遍我们吃了你的鸡?
可要是就此说顾益把他们拉下水也不是,
都说了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只有十八楼主始终不出声,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喝着茶。
“你便真的不怕死么?”谷白瓷好像离她近了些,疑问之间有着浓浓少御音的高冷。
顾益快速转动脑筋,
这咋办?
在大雨宫违背了大雨宫的规矩,
危急时刻,她想到了书雨说过的话:要让宫主欣赏你。
可这样一个满心对世界充满怨气的深闺怨人,一个对男人充满成见的人会欣赏什么样的人?
不是一个很好想的问题。
但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顾益觉得自己摸到了点诀窍,那便是女人眼中的理想男人形象。
而且,谷白瓷也肯定见识过许多谎言。
她问怕不怕死……
“怕!”顾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说的斩钉截铁,“但我不可因为怕死便撒谎。所谓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
“信口雌黄,一派胡言!你若是君子,为何行偷窃之事?”
顾益不避不躲,“十八楼主是我庐阳院的前辈,我自尊之敬之,若损我之身能全长辈之意,我必鞠躬尽瘁死后而已。君子可不止是洁身自好的人,也是愿意奉献的人啊。”
谷白瓷又想到那日在宫里问他的那个问题,“你标榜君子,那为何那日我问你我若不杀你,你还会看我吗,你要回答会呢?你这君子还好色的么?”
“此言差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宫主是天下第一的仙女,我想看既是实话,也属正常,宫主是要找一个认为你很丑的君子么?那我觉得你找不到,因为他一定在撒谎。”
砰!
谷白瓷脾气不好,听到‘找不到’这个词,瞬间就不开心,猛的挥了衣袖。
好在十八楼主送出了自己的茶杯,挡住了她的掌风。
因为无声无息,也无波动,蒙着眼睛的顾益都不知道。
“不管如何,这孩子也是一身正气,还请白瓷饶他。”
“哼!”
谷白瓷手指勾动,顾益凭空飘了起来,
“白瓷!”十八楼主脚掌微扭,他身上的灵气一下子爆发,而这片空间里的威压也达到极致,瞬间击得另外三人不能动弹!
顾益甚至都流下了汗,这十八,也太恐怖了些。
然而谷白瓷并不听他的劝告,
她飞起身,灵气将顾益拢着,“你若是要杀我,便来杀我好了,总之他这个人,我要带走。”
大雨宫主怎会被轻易吓住。
但十八楼主也的确担心她会对顾益不利。
嗖!
那头银发随风而动,旱地拔起的身影快速追了上去。
在长脚猫和颜狼的眼中,便是十八‘刷’的一下推掌至谷白瓷身前,但在最后一刻却只是交错而过。
谷白瓷都没有扭头看他便快速飞离。
“十八!你怎么不教训那个疯婆子?!”长脚猫最是受不了,在人走之后直接跳起来,“她把小顾益带走了,这可怎么办?”
颜狼龇着牙笑,“她该不会是也觉得小顾益好玩吧?哈哈。”
白痴。
面对长脚猫的质问,十八楼主也只是无声叹息,满是无奈。
“我又怎好杀了她。”
长脚猫破口大骂:“你这老不正经的骚男!一定是看上了这疯婆子,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嗯?!
十八大概是脾气太好了,这两头畜生原来越不敬,狠狠盯住他一眼之后,长脚猫吓的浑身一激灵,马上就变成了笑脸。
都是记吃不记打的货色!
却说顾益被带走了之后,心头突突猛跳,
这是啥意思?
为什么带我走?
而且我这个自制的眼罩子是拿下来好呢?还是不拿下来好?拿下来说不定被惊艳一下,然后瞬间毙命,
可要是不拿下来,啥都看不到,不也一样是任人宰割?
最重要的是,
他还要装出舍生取义的‘君子’模样。
就是有点基地不炸,问题不大;危机再大,发型不能乱的意思。
与此同时心里面还在疯狂咒骂十八楼主,这家伙这么不靠谱,竟然见死不救,而且都出手了的,难道最后是怜香惜玉的吗?
难道我顾益应该被怜惜?
因为什么都看不到,而且身体也被谷白瓷的灵气拖拽着动弹不得,耳边风声呼呼响,最后一阵坠落,一下子摔在地上。
好像又从天上摔下来了!
还来不及细想,顾益听到‘咚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快速踏步,继而又听到‘扑通’一声,
谷白瓷也摔在地上了?
“噗……”
这又是什么?
顾益看不到,只能凭声音,听起来很像是谷白瓷落地之后前冲,但身体不稳摔了下去,并一下吐出血来……
这些动静给顾益就是这样的画面,但想想也不太合理,十八楼主根本就没有对她做什么。
她怎么会受伤呢?
其实,
他的感觉没有错。
宽敞的软塌上,宫主大人半撑着身体,扭头看着厅里的这个人,呼吸之间还有些粗重。
顾益拧着眉,想了想去,他始终觉得不对。
“谷宫主,你怎么了?”
咚。
又是一声,
这之后便一丁点响动都没有。
“谷宫主?你没事吧?”
顾益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来都想好了怎么耍帅,现在这叫怎么回事?难道是晕过去了?
不管如何,都要表现的像个君子。
不能做偷偷摘眼罩看她这种事。
约莫过了好几分钟,又有‘莎莎’声,好像是谷白瓷撑着身体醒了过来,她咳嗽两声,
很是虚弱。
正在熬耐心的顾益心头一慌,她怎么有病在身的样子,该不会是要搞什么采阳补阴那一套吧?
这种老套路,叫人怎么好意思?
“你……”
听到声音,顾益瞬间击中精神。
谷白瓷讲话之间带着气声,的确有些身体不健康的感觉,“你要把那眼罩戴到什么时候?嘴上说着不怕死,其实一直都在惜命。”
“宫主,我并未说过我不怕死,我说的是我怕死。只是曾有人与我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顾益若要死,也要死的重于泰山,如果只是死于自己的这双眼睛,那太过不值,所以还是遮起来好。”
“与你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就这样丢下了你,自己逃生,你可有心生怨恨?”
顾益摇了摇头,“是我让她走的,又干嘛要怨恨。她有她的使命和人生,若只是因为我受苦便要她也跟着一起受苦,这难道不是世上最自私之事吗?”
“那么,十八楼主就这样让你被我带走,不顾你的生死,你可怨恨他?”
这个宫主,好像很热衷于考验人性。
或许,是她的过往经历,让她根本不相信人,更不相信男人。
“当然要怨,他又没什么伤,竟然意思意思就不管我了,我要真这样被宫主杀掉了,不怨他,难道还要感谢他不成?”
这屋子,有了短暂的安静。
顾益不知道大雨宫主在想什么。
但是后来听她说:“呵,我以为,你又要说不怨恨呢。那么都放下了你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不一样呢?”
“因为舒乐是弱女子,我与她在一起,我要挺身为她,而十八楼主处处强过我,他不需要我的挺身。”
“你喜欢她?”
“谁?舒乐?”顾益摇头,“我并不喜欢她。”
“若有喜欢你的女子,听到你为了另外一个女孩而奋不顾身,这岂不是有负人心?”
这是送命题。
顾益说:“宫主,我还没那么好的运气,没有喜欢我的女孩子,也没有让我喜欢的女孩子。”
这你总没办法了吧。
谷白瓷带着失望问:“那你这些年都是虚度的么?怎么一个也没有?”
顾益:“……”
你这有必要嘲讽我吗?
“大概是我一心想要修仙,便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吧。我是一个孤儿,也没有父母为我张罗,孤身一人,好像也很容易落到这步田地。”
“你也是孤儿……”谷白瓷的语气开始不像开始那样清冷严厉,“我再问你,如果有女子分了你求仙的心,你会不会弃她于不顾?”
“不会。”
“为什么?”
“求仙只是一种脱离苦海抽身于人世间烦恼的方式,而非目的。若有一个人,她让我感觉到幸福,快乐,那么所谓的仙便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更无须舍近求远,去求得仙境的美妙。”
“你不想长生么?”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寿命才是。而假若真有那样一个人,那么她若长生,我便也想长生,她若不是长生,我便不想长生。”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改变呢?”
“宫主,在我生活的地方有一些很有智慧的人,他们总是告诉我,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天地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所以我当然也会改变。”
“所以你还是让人无法信任。”
顾益又不赞同,“宫主,你问的应该是男女之事。在我看来,信任并非要确定对方永远不变,信任是确信无论对方如何改变,都继续信任他。”
“你生活的地方,那些有智慧的人还教过你什么道理?”
顾益说:“生活是苦难的,每个人都是,我们一定要认清这一点,并在这之后努力生活。”
“你已结识书雨,这句话是借机规劝我么?”
“不是规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顾益还挺同情她们,“是祝福。”
谷白瓷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步步接近他,她一伸手便扯去了顾益的眼罩。
“睁开眼睛吧,我一定,不因此而杀你。”
然而顾益却在感受到了茉族人某些情感之后,变得不愿意睁开眼睛。
“宫主,你还是让我回到十八楼主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