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旅途,曲折神秘,一切仿佛藏纳在浓雾里,回去时,一切显得那么平静。
小舟沿着溪流蜿蜒摇摆,悠悠晃晃。
但再久的路途,也有分别的时刻,小舟顺着溪流在阴暗的峡谷内部,行驶了不知多少圈。出了峡谷,傅千雪立即紧闭上眼,闻着凌晨将要到来之际的清泠味道。
冷寂月色将散未了,晨曦欲出未探,那是时光里永不褪色的颜色。
傅千雪良久才睁开眼,小舟已停靠在岸。傅千雪跳下岸来,回望去,雾气未散,好似这千草谷上空的迷雾,永远是那样浓重,将这片山岭重重遮掩。
老妇人却未跳下船来,立在舟头。许是熬夜的缘故,老妇人的皱纹多了几分白纹,但她的嘴角却含着一种不曾出现的微笑,这种微笑叫做慈祥。
傅千雪心底忽然有种悲凉的刺痛,抑或想起曾经的父母,亲人的关怀偶然在某个瞬间,就能给你一种悲怆的安慰。
傅千雪想要说一两句告别的词来,老妇人已抛来一件包裹和一样挂件。
“这是你小子路上所需的一点点东西,虽然你都准备好了,但老身还是为你多备了一些,总不会有坏处的。里面还有一些丹药,包括解毒用的,美人雾也在里头,你小子路途上要小心了。”
傅千雪惊诧的朝老妇人喊道:“老妇人,这美人雾怎么也在里头?”
“一切缘由,尽在包裹里面的一封信中,你路上慢慢看吧。你小子也算受了老身一点恩惠,跑点腿,帮老身教训下一些臭虫也是应该的。老身孤苦大半生,生命的根只在万草谷和千草谷这两个地方,别的地方,老身去不得太久,也活不得。”
浓雾满重山,将老妇人的回音一点一点锁住,锁没。
傅千雪静立原地,脚下的波浪一层推起又一层,傅千雪有满腹的疑问,此刻也没人回答他了。
转过身来,林间已有鸟儿啾啁,傅千雪将身上的物事收拾一番,扬起千漓灵剑,破雾而去,那是去瞿月集的方向。
只是不知道大师姐,是否还留在哪里?
要是绣秀姐不在那里,难道自己又要孤独一人吗?傅千雪无从细想。
御剑飞行了半日,地上已有常人活动的迹象,傅千雪心有些累了,卸了灵力,飘下身来,向着离这里最近的小镇走去。
小镇不大不小,傅千雪走进这里时,正赶上十日一次的集市,喧嚷的人声,小贩的叫卖声,孩子们欢跑的戏耍笑闹。让傅千雪一时没回过身来,也许是从千草谷的岑寂中刚走出来,一时不能适应。
傅千雪牵马顺着人流慢慢而行,周遭很吵闹,但这与前世喧嚣的冰冷,大不一样,他很喜欢这样,喜欢看着人苦笑怒骂,这是人世间最基本的感受。
傅千雪不是苦行僧,他从不抗拒这些,孤寂的苦修在用在修真一途已经够了。
手中所牵的马儿是纯种的蒙古马,这当然是外坊的马商说的。傅千雪对于识马不太懂,但他还是明白这匹马身上的血统斑驳不纯,能有其祖上五分之一的已算不错的了。
傅千雪不计较这些,只要马儿耐跑,还对得起它的价格,也没那个功夫去多较真几分了。
看完小镇集市庙会,傅千雪有些疲惫,就回转乌梅酒居休息。
乌梅酒居是花铜小镇最好的酒居,这些天来,来了很多外地的陌生人,因此酒居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傅千雪进入酒居的时候,精明却不吝啬的老板,正满头大汗的清点着这些天的收入,看他微胖的脸面上,面部肌肉激动得不住震颤,想来收入不菲。
绕过老板的柜台,上木梯转角时,傅千雪与两名白衫棕带的汉子交错而过,擦身而过时,却隐约听到承天陵三个字。傅千雪心中惊讶,俄顷一紧,面色不动,施施然走进房间内,却未将房门掩实。
此前在千草谷之时,乌衣人力邀好手,亲身去千草谷去夺能够破上古阵法的美人雾,所要去的地方就是承天陵。这些都从夜猫口中得知的,挽天盟离承天陵所在地花铜山脉最近的分舵,早已得到挽天盟总盟的命令,日夜兼程赶来。
这不过几天的消息,依傅千雪对两名大汉衣饰与脸面上的风霜所察,想必他们赶来此地也很匆忙。
想来花铜山脉的地点总不会错了,就是不知里面有何修真宝物,竟引得四方皆动,汇聚到这个小小的花铜小镇来。
上一次出行,在瞿月前,单单一个楚子歌,就引出无数的麻烦账。这次,想来依楚子歌的性格,若不是重伤动弹不得,估计也会来。
傅千雪心中一声长叹:老妇人啊,这次水很深也很浑浊啊。
透过门缝,傅千雪观察到那两名大汉正准备吃饭。
现在不是晚饭的时刻,大厅内一个客人也无,可出来开店赚点辛劳钱的,打尖住店的客人可不会理会这些。
两名大汉按桌而坐,左面的大汉,眉目如镰刀,呼喝一声。老板连忙让小二赶紧上了几道精美菜肴,之后老板亲自从柜台最下面,拿出自家祖传酿制的乌梅酒,为了大汉斟上了酒来。
老板侍立一旁,坐在右首脖间围着灰色狐裘,略显瘦小的汉子一挥手,平淡道:“老板去忙吧,为我的这位兄弟,多上点店里的好酒就成,不用杵在这里。”
“那好,那好,鄙店里的酒还成吧?”老板紧张询问道。
左首大汉道:“要不是你店里的,那个什么……什么酒来着,喝这还挺有劲来着,不然老子一大堆的事情,哪有功夫来你这破店来。”
“那是,两位客官能不嫌弃,是小店也是鄙人的荣幸来着,两位想要住多久都成,只是……”
围狐裘的汉子道:“怎么,老板嫌我们给的银子少了?”
老板连忙摆手道:“那倒不是,两位客官入住的时候给的银钱已经够多的了,就是住在这里两三个月都成,只是最近几天不知怎么了,镇上的陌生人多了很多。”
左首大汉声腔突然大了两分。“镇上来的人多了,老板你店中的客人也不就多了,赚的银子不也更多。”
老板点头道:“那倒也是,可我听隔壁老葛说,这两天小镇的外围实在有些不安稳,人心浮动啊。”
”喔。”围狐裘的汉子慢吞吞的倒了杯酒,细细品茗酒菜起来,丝毫不像左首大汉那样,衣裳大敞,大快熟肉整壶酒尽往口中塞去,看来是饿的很凶,有好多天没吃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