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雪心神贯注在谢先生身上的同时,池故雪细嫩的左手,也停留在谢先生乌润的发丝间,注视着谢先生白洁的脸颊。
眼光没有轻松戏薄,而是一种快慰的残忍。
谢先生看不见池故雪的目光,也能感受到背脊发凉,忍不住栗栗惊抖。
池故雪突然越过谢先生,对傅千雪说道:“怪不得傅小兄弟脚步这般快,对承天陵的一干内情也详知的很,原来有当年景朝第一天师的后人谢先生,一直从旁帮助着你。”
傅千雪心思急速转动,面情却淡淡笑道:“是也是,却也不是。”
池故雪道:“原来傅兄弟也喜欢打机锋,不过时不我待,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池故雪从自己的头上,摘下一根女子所佩的金钗来,抵在不能动弹的谢先生喉头上。
“傅千雪,你若想要谢先生还能活着,谢家的天师道法,不至于因为你的缘故而断了传承,你现在就去杀了这乌衣人,将九龙云纹木盒取来给我。”
池故雪语言优雅,言辞却让人不安惊怖。
傅千雪默然思忖着,乌衣人却笑道:“这位傅兄弟道法剑术,虽极为出众险奇,就是道门的修为,还缺了些时日积累的火候。现在想杀我,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妄想的很。”
池故雪道:“我却等不及,顾不着太多,我就是想看看,这位谢姑娘在傅千雪的心里,会是何等的地位,有多重要。是也不是利用完了谢先生的作用,就随手弃之不顾,你说了,傅千雪?”
夹在傅千雪、池故雪、乌衣人三人中间的谢先生,一连变幻了好几种表情。
最后停留在傅千雪身上的神情,悲喜难以辨识。
惶急、哀求、抗拒的不甘,还是在祈祷自己的命运多舛。
谢先生看着沉吟中的傅千雪,手中的千漓灵剑缓缓出鞘,剑芒也在沉重的凝聚。
随着剑芒的启动,千漓灵剑上的吞口,一圈载刻着九朵寒梅,一瓣接一瓣的白亮起来。
剑鄂上的寒潭雪鹤,似乎也在振翅亮喙,姿势高雅出尘。
等千漓灵剑全部离鞘的刹那,谢先生仿佛触摸到一道极致的流星光芒,在眼前炫烈炸开。
然后这道雪寒的剑气,直冲向傅千雪近处的乌衣人。
傅千雪应下池故雪的“好”字,还没完音,九枝雪的剑气已到了半途。
然则就在池故雪微喜的同时,傅千雪的九枝雪剑气寒霜,又以更快的速度,径直转向另一边的池故雪。
傅千雪的念头转换极快,池故雪也像是预料到了傅千雪这一招。
让人却之不恭的笑容,更加明媚起来,池故雪身后的三人却同时出了手,向傅千雪这道剑气截去。
因韦庆枝与傅千雪同为剑修的关系,剑手的感应最快,同是左手更加出色的手腕间,亮起一道明黄的见光,横生半空,朝傅千雪的剑气劈去。
韦庆枝自认,以他昔日景朝京师第一剑手的身份,他一个人,足可教傅千雪的雪寒剑气什么做不了什么,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全都会消散在他明黄璀璨的光辉下。
雪寒的九枝雪剑气与韦庆枝的明黄剑气,转瞬间接上了手,没有激烈的声响,热烈绚烂的撞击。
唯有无声的静寂,在消融,在沉寂,一如韦庆枝的表情,从极力自负,滑落为失落、不信、不甘。
融化消失的那道剑光,不是那流水的光寒,而是那道明黄,还有韦庆枝脸上本应浮起的愉悦。
韦庆枝准备好的自信,全都化为了不敢置信。
傅千雪的霜冷剑气击散了韦庆枝的明黄剑气后,继续前行,在以极精准的角度,堪堪击中了放在谢先生肩背上池故雪的几根手指前。
一道昏黄的沙尘,化为一张沙漠图景,挡住了傅千雪的这道,力道不多的霜寒剑气。
傅千雪知晓这是漠北双狐中,烟斗的“天净沙”沙漠术法屏障。
九枝雪的剑气击中了天净沙,就像是无风的沙漠中凭空起了狂风,下起了沙,扑簌簌作响,落落飞扬。
天净沙在竭力抵挡九枝雪的剑光中,面积在渐渐收缩变小,渐至于无。而九枝雪的剑光,也化为了一滩冰水碎晶,沾湿在地。
九枝雪剑气虽占了先手,却也失却了先机。
傅千雪心中未起失败的波澜,他早就明了,霸道连横九连环峰的人,不是那般容易对付。
千漓灵剑轻鸣,灵性通主,九枝雪剑意的九株雪梅,消失隐去。
凤鸣剑气中峻拔火燃的凤来三式,接连出鞘,幽幽凤鸣,一式接着上一式,化为圆弧霞红的火线,再次直取池故雪。
池故雪面上笑呵呵的,如同金身不减的弥罗佛坐像,看这傅千雪的火红凤绣剑光,溅射如灯塔之光,踏风而来。
有谢先生挡在池故雪的身前,将自己的身体遮掩得结实,自己绝对安全。
池故雪相信自己的判断,傅千雪不是一个天生无情催花的绝命者,他并不能拿自己如何。
剑气在飞行,剑气在靠近。
谢先生目睹着傅千雪的火红凤来剑气,穿过自己的身体,透过自己刚换过的云岚花对襟,还有柔如兰草般的娇躯。
闭上眼,谢先生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消失在傅千雪的剑下。
不过,死在傅千雪的剑上,总比痛苦死在池故雪这个恶魔手中要好。
剑光灼热着谢先生的肌肤,温暖闷热夹带着恐惧,但偏偏想象中,撕碎绞烈一切的死亡,没有到临。
傅千雪的凤来剑气,安然穿过谢先生的身体,重新整合,化为更强横霸烈的火红,风行缭绕成剑气的翅膀,扑向了池故雪。
池故雪满脸惊然,不敢相信,剑修当中,还有如此精致如斯的剑法、剑道。
在场当中,唯有乌衣人胸有成竹。
当日千草谷中,乌衣人就与傅千雪交过手,对于傅千雪左手衍气剑的独树一帜,深有体会。
他乌衣人,尝试过了左手衍气剑的精妙,不让池故雪也体验一回,岂非憾事!
剑随流云,韵味自出。
池故雪于绝对意外中,无故吃了傅千雪左手衍气剑的暗亏,忙顾于自己的安全,也就疏忽了对于谢先生的看持,露出了破绽,放开双手,全力化解着傅千雪左手衍气剑的剑势。
傅千雪自然不会放过此等,自己苦寻的良机,一下将谢先生从池故雪身边拉了过来。
然则在傅千雪救回了谢先生,解开了谢先生身上的天净沙定神散道法时。
傅千雪见到谢先生脸面上,显现出一种焦急、忧惧来。
危机解除了,谢先生为何还高兴不起来,反而带有说不出的耸然。
傅千雪不明白,可很快就有一种撕痛从背后传来,傅千雪的左背上顿时鲜血淋漓,伴有烈日狂沙将全身包裹完全的沉闷。
感到呼吸困难,灼热和湿闷。
傅千雪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受了漠北双狐中烟壶的暗算。
凤雪剑意强力运行三周,虽碍于后背上的痛楚,但好在灵气运转无碍。
而突袭傅千雪一手的烟壶,也暗道了声可惜。
傅千雪利用师门绝学左手衍气剑的绮丽,利用了池故雪的大意与自负,才解救了谢先生。同步的瞬间,最狡狯老道的烟壶也抓住了傅千雪身上的破绽,伤了傅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