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输华佗略略喝了一回茶,然后就要去听松阁。
风老太尉便问:“神医此去,明早何时可去叫你?”
输华佗回答道:“勿须叫,早餐前我可自来。”
风老太尉想了想,还是确认了一下:“若早餐不见,我们派人去叫,是否会打扰了神医?”
“那时去叫,想那清体丸已经炼成,你们派人去叫,断无打搅之说。”输华佗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其实到那个时候,我若还没来,你们还真该派人去叫一叫了。这清体丸,在一定时段内,非得要续服不可的,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风老太尉听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心中有数了。”
说完,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起身,就要亲自送输华佗去听松阁。
输华佗见状,连忙说道:“太尉,郡主无须如此,你们叫贵管家引引路便可。”
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见输华佗坚决不从,只得命人叫来风二。
输华佗在风二引领之下,到了西北院的听松阁。
风二安顿好输华佗,回来向二老复了命,风老太尉听了,点头说道:“这里没事了,你且去将老牛照看照看。”
风二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坐在那里,正说着话,就有丫鬟急僚僚地跑进来禀报道:“太尉,郡主,樱红姐和朱云姐命奴婢来报喜。小公子他……他刚刚不但吃了胭脂,还喝米粥了!”
越清老郡主听了,欢喜道:“神医的清体丸果然名不虚传……走,太尉,我们去看看。”
风老太尉心中宽畅,捻须应道:“郡主说得是,我们且去瞧瞧。“
说着,二老都站起了身。
那丫鬟见了,连忙上前扶着越清老郡主。
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穿廊走院,走了好一程,才来到风花房内。
此时,风花已被樱红和朱云服伺睡下。
越清老郡主走到床前,轻声问樱红和朱云:“怎么样?”
樱红答道:“今晚吃过胭脂后,主动说要喝粥,小公子这病显是要好了的。”
朱云指着床头桌柜上的瓷碗,对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说道:“太尉,郡主,你们看,小公子将粥吃得只剩半碗了。”
二老看看瓷碗,欣然点了点头。
刚才扶老郡主进房的丫鬟见房内已无她什么事,便乖巧地收拾了那还有剩粥的瓷碗,悄然退了出去。
这边越清老郡主又上前两步,用手探了探风花的额头,接着,她站在那里,默然而极慈爱地注视着风花。
“小公子刚刚睡去不久。”樱红在一旁说道。
越清老郡主点点头,喃喃说道:“只是额头还是烫的。”
风老太尉道:“神医说过,咱们花儿这烧,得十天半月以后才退,所以郡主切莫过分担虑。”
朱云也道:“郡主,太尉说得是。以今日来看,小公子服药之后,如论呼吸还是睡眠,都比先前好很多了。”
“正是,正是。”樱红赞同道,“还有,小公子能喝半碗米粥,这可是近一个月来所没有过的。”
朱云再道:“等到明日,神医把药制好,咱们就可以等着看小公子痊愈了。”
樱红和朱云一来一往的一番话,听得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频频点头。
二老在风花房中,逗留了好一阵,他们方才回到自己房中,安然睡去。
是夜,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都睡得极为舒心。
第二日一早,二人醒来时,天已大亮。
早餐时刻,风老太尉和越清老郡主不见输华佗过来,便叫来风二询问道:“神医还未出听松阁么?”
风二禀报道:“回禀太尉、郡主,今早我去听松阁外看过两回了,听松阁的门一直紧闭着,想必神医还未出来。”
越清老郡主问道:“你没去叫他?”
“没有。”风二如实说道,“昨夜太尉和郡主一再吩咐,叫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得打扰神医。我生怕下人不懂事,昨夜连西北院都不准他们去。我也是今早,才一个人去看了两回,但因想到太尉和郡主的嘱咐,所以,我也就在院子里看看,连听松阁都不敢靠太近。”
“风二你这么做是对的。”风老太尉捻须沉思道,“当然,我和郡主没跟你说的是,昨晚神医临去听松阁前,倒也说过,如果到眼下早餐时辰,他若还没来,我们尽可去叫他了……风二,你这就再去听松阁,敲门叫叫神医。”
越清老郡主点头道:“对,去/叫叫,神医昨晚忙了一夜,此时未来,怕是在床上睡着了。”
风二听郡主如此说,反倒犹豫起来:“神医若还在睡,我去叫他,不知合适不合适?”
“合适的,怎么不合适?”越清老郡主不容置疑地说道,“那清体丸在一定时段内,非得续服不可,否则,咱们花儿的病就前功尽弃。太尉刚才不是说了?昨晚神医亲口说了,早餐时间,他若还没来,他也希望我们能派人去叫他。”
叫与不叫神医还关涉到风花的病情,风二当即就掂出了此事的份量。
此时,风老尉也在那里说道:“风二,你就去吧。”
风二哪里还需多言,他应了一声,随即便飞步奔向了西北院的听松阁。
西北院属太尉府最僻静之处。
早上站在西北院中,人可以明显感觉到笼罩全身的死寂。
死寂的空气中,唯有老松山上的松涛声如泣如诉,连绵还绝。
风二一心想着要叫输华佗,自没心思来现会耳边的松涛。
“神医!神医!”风二再不忌顾会不会打扰到输华佗,他还没走到听松阁,便已放声喊了起来。
可风二一连喊了好些遍,也不见阁内有回应。
“这神医,莫非昨晚辛苦了一夜,此时睡沉了过去?”风二自语了几句,然后上前几步,站在听松阁的门前,又开始喊起来:“神医!神医!”
风二一边喊,一边拍打那房门。
风二拍门,本是无心之举。
谁知那房门经风二这么一拍打,竟然欸乃一声自行打开了。
风二心觉纳闷,却也没细想。
“神医,神……”风二走进听松阁,第二个“神医”还没喊完,人就愣在了那里。
输华佗旁边的药炉,火还未生。他身前的桌案上,却残灯已灭。
诸多药物,已磨成细粉,一小簇一小簇地堆在桌上,但谁都可以看得出,这些药物,离那米色清体丸的成片,相差简直有十万八千里。
输华佗坐在那里,左手放在桌案上,右手前伸微抬,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风二看见输华佗的笑容,这才收敛心神,一边上前,一边笑道:“原来神医的药还未制成啊。”风二说着,伸手拍了拍输华佗的的左肩。
谁知不拍则已,这一拍,输华佗精廋的身躯慢慢斜下,最后“咕咚”一声闷响,整个儿地栽到了地上。
风二见此情状,吓得魂魄都出了窍。
好在风二还算见过世面,所以在此变故之下,尽管腿脚已经发软,但他还是硬撑着来到输华佗身旁。
风二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在输华佗鼻前探了探。这一探,风二的心顿时如掉在冰窖深处,一时间便就全凉了。
原来这个输华佗,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不知什么时候,他整个人却早已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