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光景悄然而逝,要说近来这座偌大的淮安城发生最热闹的事儿是什么,毫无疑问,自然是古秋世子去逛红袖楼时因位红尘女子同他人发生争执,双方大打出手,竟将那人活生生打死一事。
此刻世子古秋已经锒铛入狱,正在等着大理寺判官来此审问。
看热闹的心思,人皆有之,更何况此事的主角可是古秋。
正如先前所言,曾几何时,那座泽王府吸引了天下所有人的瞩目,心生敬仰,后来他不知何等原因落魄衰败了,原本的九天皓月,此刻的蝼火萤虫,最起码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是这样认为的。
曾经有多么受人瞩目那么此刻则会更甚。
倒也不光此事,还有古秋在红袖楼中竟然引得七位淮陵绝艳相争与之相见,此事跟先前因一红尘女子闹出人命一事,此二事相加,古秋风流之名更是疯传。
伏泽城,泽王府。
书房之中,宋长平此刻端坐,面色凝沉如水,数人恭敬的立于身前。
“少爷,那武峦的尸体已经被我们秘密劫下,经探查发现那尸体确实是经过二次伤害才致死的…”
宋长平听此那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些:“此次大理寺和刑部乃是何人前往淮安城的?”
“大理寺卿杜昭刑部清吏司郭尝术…”
宋长平倒是微微诧异:“此二人乃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洁清自矢,那位皇帝会派他们二人前往,倒是意想不到…”
这几人倒是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话该接什么话不该接。
“他们还有多久到达淮安城?”再次问道。
“此刻已经在长丰江上,估摸着再有五日便可抵达。”
宋长平点了点头,没有在言语,随即摆了摆手,淡淡道:“令人淮安城的人保护好秋子,若出了分毫差池,他们知道是什么下场…”
几人心中一凛,随即领命告退。
此刻书房中仅剩宋长平一人:“浑小子,早知道便不让你出去了,这才几天,就惹得天下皆知了…”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确实心中后悔,早就预料到古秋出去定会不安分,但也没想到闹得如此之大。
“照理来说秋子应该不会这般不小心,授人以柄的,莫非?”宋长平不断的思索着,眉头微皱,良久之后望着自己桌前所摆放的那本花名册,终于舒缓开来,心间有些明悟。
脸色浮出一抹笑意来,轻声而道:“既然如此,咱们兄弟二人就跟这皇帝佬儿配合一把…”
“倒是便宜他了…”
淮安城,郡府衙门的大牢之中。
这里自然是简破不堪,暗无天日且潮湿,不是还有老鼠吱吱的声音传出,令人心中有些发颤,中央处一个个刑具堆在一起,倒也壮观。
这监牢还算坚固,乃是有数十根拳头粗细的方木围成,与地面还有天花板的连接处皆铸有铁,一根接一根,构成整个牢房,就这般排布着,最里面的一间便是古秋的地盘。
至于里面则更是如此,一张人宽的石床,下面铺这些茅草,几乎就是全部摆设,此刻古秋就躺在这石床之上倒也惬意。
此时算是夜深,其他狱友都已入眠,古秋这十日在这里倒是难得安生,平心静气,那牢头倒是不错,每天皆给古秋开小灶,好吃好喝伺候着,甚至都觉得自己养胖了几斤。
而且有不用像其他犯人那般带着手铐脚镣,也没有换囚服,唯一不美的便是这石床太小了点,太硬了点。
这几日也算是跟着牢里的人混熟了,古秋自然也不会端什么架子,而且其性子本就洒脱狂放些,跟这些人倒也很好相处。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偷鸡摸狗的,有采花淫贼,也有仗势欺人的,也有得罪了某些权贵被算计的,由头甚多,皆是人才…
至于好坏之人,心中倒没有这个概念,古秋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当然,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坏人。
也是,能来这里的可没一人觉得自己是坏人的。
突然间,这监牢里传来了一阵嘈杂。
“罗云少爷,您怎么来这里了?”那牢头还有几个狱卒的声音响起。
“那古秋身在何处?”听着这果然是罗云。
“古秋世子就在最深处那间。”牢头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快带我们过去…”另一道急迫的声音传出。
古秋倒是一愣,脸色顿时浮出一抹玩味之色。
脚步声响起,片刻之后,数人来到了古秋的牢房门前。
果不其然,来人除了罗云之外,而另一人赫然便是崔浪,后面还跟着几位走狗。
罗云的脸经过这十日的精心调养,算是恢复了些,不过还是有些红肿,一双眼最起码不像最开始那般的一条缝了,而至于被扇掉的几颗后槽牙怕是再也长不上,虽然不漏风,但一边颊腮处倒是塌陷了些。
至于崔浪此刻的情况还算是不错,那条腿差不多算是好利索了,不过走路仍有一点瘸的痕迹,至于阴天下雨会不会疼,那便不得而知了。
“啪~”一声脆声响起。
罗云此刻一抬手重重的抽在了身旁的牢头脸上。
“罗云少爷?”牢头身形踉跄捂着脸,望着此刻的罗云。
而此刻古秋望着此二人顿时眼神一沉。
只见罗云恶狠狠道:“这古秋乃是杀人重犯,为何不带枷锁刑具?”
“大雍律法有规定,刑不上勋爵,古秋世子在如何也有爵位在身,自然可免刑具…”那牢头一脸委屈道。
罗云和崔浪倒是一愣,从未听过这等理论。
“既然如此,这是普通监牢,古秋乃是杀人犯,为何不将其将押入死牢之中?”那崔浪此刻也开口问道。
这牢头还想在说些什么,只见此刻古秋开口道:“老许,带我去那死牢…”
牢头望着古秋又望了望身旁的罗云和崔浪终于是点了点头。
说着将牢门打开,古秋此刻目光中泛着丝漠色瞥了他们二人一眼,率先离开。
见到古秋出来的那一刻,这罗云和崔浪一对儿难弟难兄,脑袋都忍不住的缩了缩,目光中仍闪烁着惊惧之色。
很显然古秋给二人带来的阴影可不是这么容易便能抹除的。
顺着那石梯在下一层,便是死牢,果然,这里面的环境要比上面跟恶劣些,更加阴冷潮湿,那刑具也会更多,牢房也要更牢固些。
整个死牢之中空无一人,因为此刻正值秋后,所有死囚皆已被押往大雍城,案宗会被刑部从新提审,罪状无误后经过皇帝朱笔勾绝,随后问斩…
在罗云和崔浪的选择之下,二人自然给古秋选了间最牢靠的铁制监牢。
“这没你的事儿了,本少爷有事询问古秋…”罗云冲着那牢头老许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那老许自然明白这罗云和崔浪想要干什么,只得跟古秋投去个无能为力自求多福的眼神。
古秋倒是不在意,冲其点了点头。
“哈哈哈…”
罗云和崔浪的笑声陡然在周围响起,这死牢地方不如上面宽敞,墙厚且更加封闭,二人回声如浪,阴风怒吼,不外乎此。
而且此刻脸上的狰狞之色夹杂着快意,逐渐变态。
“古秋啊古秋,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崔浪畅快而道。
“古秋,此劫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罗云此刻脸色也是如此。
“原本的泽王府那可是大雍百姓心中的圣地,本备受尊崇,却因为你玷了污名,人人喊打,这滋味感觉如何?”
“从前宋乐白在之时,普天之下的读书人皆自诩为你泽王府门生,就是朝中无数大臣也是竭尽阿谀奉承,但此刻呢?你出了这烂事儿,又有几人跳出来替你说话?我告诉你,一个都没有,哈哈哈…”
“而且都在火上浇油,添油加醋,都巴不得再踩上两脚。”
“我告诉你,古秋,你什么都没了,世子的爵位没了,驸马的身份没了,甚至连你的小命儿…”二人冷嘲热讽的声音不断的响彻着,如同疯魔一般。
他们兄弟二人认识古秋差不多已有近十年,前几年自然没少在古秋手上吃亏,后来泽王府发生变故,古秋消失了四年,这四年他们自然寻仇无门,而前一段古秋回来,他们皆想将场子找回来,一雪前耻。
但却不料,一个差点被废,另一个当着成百上千人的面,被其骑在身上,打成了猪头。
他们可都是实打实的纨绔,而且身份尊贵,权势滔天,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自然对古秋怀恨在心,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而此刻他们已经是胜券在握,这罪名已经实打实的安排在了古秋头上,毕竟这也是有几百上千人的见证的,他还能怎么翻盘?
既已为砧板上的鱼肉,那自然的过来好好的耀武扬威,扬眉吐气一番。
否则如何能泄心头之恨?
古秋此刻一副坦然,接着瘫躺在那石床之上,翘着二郎腿,脑袋枕着一条胳膊,静静的看着二人的表演。
罗云和崔浪见到古秋这般模样,嘴里的喋喋不休,脸色的酣畅淋漓皆慢慢滞住,心中的暴怒与恨意再次凝聚。
古秋的这般惬意的模样,仿佛令他们有种错觉,反而是他们身处囹圄,这让他们感到格外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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