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悠城的右手,那个碗大的拳头,也还用力抵着那面破碎的镜子。拳头上面,鲜血淋淋,顺着那些大大小小的裂缝,蜿蜒而下。
正在楼下做饭的莲嫂,听见三楼传来的这异常声音,赶紧关了火,扔了锅铲,慌张匆忙跑上楼来。
来到浴室门口,莲嫂看见孟悠城站在那里,他面前的镜子碎了,而且右手上全是鲜血,表情不禁一阵惶恐。
莲嫂自然知道最近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现在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就发出一句无奈的叹息,而后又转身飞速返回楼下,提来一个医药箱。
这一回莲嫂直接走到孟悠城身边,只见孟悠城那个拳头依然抵着破碎的镜子。她见着不禁也一阵酸涩和心疼,一面拿出纱布剪刀和消毒水、一面好声好气哄慰着孟悠城,说:“少爷,你不要这样,不要伤害自己……你这样对待自己,孩子也没法挽回了,你应该往前方看……”
孟悠城恍若没有听见莲嫂的话,不过莲嫂将他那只手掰下来,替他处理着那些狰狞的伤口,他也没有反抗。总之,现在他整个人是麻木的,心上和手上的疼,均能够令他止息。
整个下午,唐安娜都待在市中医院这边陪护着展凌雪。下午两点多钟时,展凌雪一觉醒来,吃完了她带来的饭菜汤羹。四点多钟时,医生又给她做了一遍检查。
医生依然说展凌雪暂无大碍,只是因为她经历了小产,以致体质变得更虚弱更敏感,至少得住院一个星期继续查看。
唐安娜听之连连点头,表示她已经了解了。而后医生要她签字,将展凌雪转移到了住院部。
虽然整个下午,都是唐安娜陪护着展凌雪,然而她们婆媳之间,仍旧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句交谈。并且那些交谈,也无非都是唐安娜询问展凌雪,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要不要做这做那啊、要不要吃这吃那啊之类的。反正现在,对于彼此,她们的感觉越来越生疏、越来越提不起热情。<>她们的心与心,仿佛隔着一道宽达十万八千里的鸿沟。
孟悠城在孟家,很早便吃完了晚餐。五点钟才多几分,他又赶来了医院这里,接替唐安娜照顾展凌雪。
相比上午,此时的孟悠城,气色看上去要好多了。形象面容上,也要干净、体面、精神。
因为孟悠城过来了,所以唐安娜也就放心的撤了。不过,当她从凳子上起身时,忽然瞟见孟悠城那被纱布包扎的右手,脸色再次剧变。
孟悠城的右手,纱布下面,还有隐隐血迹渗出。唐安娜见着,气得连额头上的碎发都竖立起来了。
“你怎么啦?你的手怎么啦?”她连忙走向孟悠城,仰头看着他,一脸焦躁逼问。
见唐安娜看见了自己受伤的手,孟悠城又悄然将那只手藏到身后。
“没事。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他敷衍回答唐安娜说,看也不看她。
唐安娜又是一副非常憎恨他的表情,烦闷的摇了摇头。
最终,她还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粗重的喘了喘息,说:“好,好……我回去,我回去……”
说完之后,唐安娜又气喘吁吁而走,离开了这间病房。她是懒得再管孟悠城了,孟悠城的性情,今生都没法改变了。或许现在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祈祷时间快点过去。因为只有时间,才能够淡化孟悠城心中的自责和痛苦。
本来展凌雪没有去张望门口,由于唐安娜忽然情绪激动,此时她也缓缓偏头,望向门口,望向孟悠城。
再次与孟悠城目光相撞,他们两人皆前所未有的平静,如同已经有好多年未见了,感觉也是那样陌生。
他们之间也相互凝望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动,都没有做声。<>直至最后,终于又是孟悠城败下阵来。
孟悠城的目光轻轻移开,不再看她,脚步轻盈往床边走,但是依然不说话。
展凌雪盯着他,看着他距离自己,由远及近。当他在她身旁坐下来时,她也发现了孟悠城右手上的伤。
自然而然,她的心口又涌上一阵刺痛。她也不难猜出,孟悠城的手为什么会受伤。
可是,她的面容上却是浅浅一笑,笑着询问孟悠城,“何苦作践自己?你以为你作践自己,我就会原谅你吗?孩子就会原谅你吗?”
孟悠城又抬眸看着展凌雪,也情不自禁的冷笑一下,回答展凌雪,“我从未想过被你们原谅。我更没有作践自己,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展凌雪又轻轻抿唇。她的唇,仍旧那么潋滟苍白。不过这也增添了她凄美动人的气质。
她不再说话,微低下头,目光空洞看着那白色的床被。
孟悠城的心底还是想要讨好她的,可是现在他又实在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他总感觉,展凌雪的浑身长满了刺,只为拒绝他的靠近。
最终,他也终于想到了一点能说的,对展凌雪说:“我会向你证明,不动佛的失踪,与我没有一丝关系。还有……我会替你救出他的……”
听见孟悠城的话,展凌雪的心跳砰通一响,这一瞬间明显加剧了许多。然而,她的外表依然不动声色,依然不再说话。
这一晚,又是孟悠城守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不仅是新的一周,更是新的一月,八月一日。因为展凌雪知道,每当这样的日子,孟悠城的工作都特别繁忙,所以一大早醒来,她又难得的主动跟孟悠城说话。<>
她让孟悠城去公司上班,把家里的刘姨叫过来照顾她就行了。孟悠城想了好一会,最后,他赞同了展凌雪的提议。因为今天他不止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忙,此外他还忙着寻找不动佛的下落。
至于如何寻找不动佛,昨天晚上他想了好久。他也老早便料定了,这件事情与萧淇轩有关。而与萧淇轩有关,那么,势必也跟温钰青有关。
于是,上午十一点多钟,临近下班时,孟悠城拨通了温钰青的手机号码。
好早之前温钰青便从新西兰回来了,他一直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