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坐在门边，缝着大刚的一件棉袄，今儿她有点心不在焉，她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呆呆地看着门外，好一会好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大刚，然后才低头道：

“大刚啊，昨天你大婶又来说‘那个事’了，这我也拿不定主意”，

大刚正呆呆地看着雨下，听到母亲这样说，不觉皱起了眉头，母亲见他一声不吭，她用手背揉揉干涩的眼角，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当初也是出了名的，可现在丝毫找不出当年的影子，生活的艰辛过早地汲干了她皮肤的光泽，不到五十岁的她，头发已经白了过半，她身高将近1米六，可是体重还不到90斤，整个人看起来干巴巴的。

她又怯怯地看了一眼大刚，似乎想说什么，她的嘴抽动了几下，到底什么也说，

“要不再等等吧！”，好半天大刚才说了一句，然后重重地吐了一口长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母亲像是在等这句话，忙点了点头。

是啊，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走这一步，做上门女婿，堂堂男人，委屈在人家的屋檐下，农村几千年的传统，不同于女人嫁过去，他必竟是外人，免不了受本家户族的嘲笑和排斥，本村就有这样的例子，一辈子过的萎萎缩缩，大刚默默地想着。

大刚和大宝都到了订婚的年纪，可是这个穷家，哪有姑娘愿意嫁过来啊。再说了，就是有人说媒，他们家也拿不出彩礼钱，所以他们的婚事一直就这么搁置着。

大婶说的这一家，就一个闺女，想招个上门女婿。大婶本想着是给大宝介绍的，可是人家对他们家的情况很了解，说明了想要大川。

其实大婶心里也清楚，要是大川招过去，也太委屈他了。

“上次买化肥的钱还是借你大叔家的吧？”，母亲此时心里仿佛轻松了许多，

“嗯！”，大刚头也没抬嗯了一声，

“也这么多天了，这几天凑凑，快点还他们吧，要说吧，你大叔一家对咱真是不错，只要是咱开口借钱，没多有少，可没空过我们，现在又操心给说媒，咱可一辈子也不能忘人家的恩情啊！”，母亲十分动情地说，

‘是啊，大叔大婶都是好人’，大刚下意识地附和道。

“本来想让你明儿去赶集，有60个鸡蛋，听说上一集，鸡蛋的价还不低呢，这一下雨啊，明天我看这又不好说了”，她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鸡蛋还不能全卖了呢，不出这个月，你花姐又要生孩了，还得给她留点，人穷礼不能少，人家拿多少咱也得拿多少”，

“要是明天路能走我还是去吧，也顺便给小萍买双运动鞋，听大川说，上体育课时，人家都有运动鞋，就小萍还穿着布鞋，女孩子家，多不好意思啊”，大刚挠了挠头道，

“还是再等等吧，谁有头发想装秃啊，这不是没法子的事吗！熬吧，等你大哥毕业就好了”，母亲掂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干巴巴地说，

想到大儿子林然，母亲也来了精神，不管怎么说，生活总归是有了希望。林然考上了大学，在这个村，祖祖辈辈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在农民的眼中，这就是中举了，接下来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人得志，鸡犬升天’。

雨小了，母亲站了起来，抖了两下衣襟，她去和面了，她断定过不了多大会，雨就会停。

大川落汤鸡似的回来了，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大刚看着他，笑着说，

“我也不想来，可是没吃的了”，大川进了屋，随便拉一条毛巾，擦了几下就找了件衣服换上，

“我就这件干净衣服你可穿上了”，大宝不高兴地说，

“没事，改天我给你洗”，

“你净会说好听的，我给你洗还差不多”，

“等我考上大学了，再也不用忙着学习时就给你洗”，大川拿了一个馍，猛咬一口，看来是饿极了，他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好吧”，大宝愉快地说，

“自行车又放在镇上同学家了？”，大刚问了一句。

大川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大刚站起来让大川坐在凳子上，柏油路只通到他们镇上，从镇上到他们家还有十来里土路，一下雨就成泥窝窝了，大川一等累坏了，

“小萍估计不会回来了，这雨一直下”，大刚焦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