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孙露露的脸看了半天，从她客套得有些虚伪的笑容底下看到了厚得都可以刷墙的白粉。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孙露露朝着我的方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这一眼包含的内容太多，我从中读出来的只有冷冷的轻视。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孙露露是还在记仇呢，恐怕接下来我有一段日子要不好过了。

也不知道那个厉乔尊说话会不会算数，怎么还没有把我的脸变美。要是容貌变美的话，我怎么会屈尊于孙露露的手下做个小小的助理。

“陈前辈，哪里有鬼呀？”我从台上收回视线，十分疑惑地问陈东。

陈东的表情却越发地严肃起来：“你我都是凡人，当然看不见鬼。是我儿子明明跟我说，这台上有个功夫很高深的厉鬼。”

我立马就看向陈东脖子上挂的木牌。看来明明就是陈东养的小鬼了。

对于这种鬼神之事，我现在自然是深信不疑了。这明明说这台上有一只功夫高深的厉鬼，从陈东的表情来看，显然不是厉乔尊。

一瞬间，我也跟着紧张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台上。

导演和男女主演已经致完词，台上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是这次的电影《古宅惊魂》没有经过后期制作的版本。这次庆功会也算是一个小型的首映现场吧。

应导演和剧组的要求，记者们收起了长枪短炮。大家都神色轻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三三两两低声谈天。

一切都井井有条，安详有序。

我实在是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

“刺啦刺啦”，正在这个时候，台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我马上紧张起来，已经不自觉地抓住了身旁陈东的手：“前辈，是不是……”

“嘘——”陈东也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从他汗津津的手心中，我能够感觉得出来，陈东比我还要紧张。

难道是他养的小鬼明明告诉他，即将出现的这只厉鬼真的很厉害？

我抽空看了看四周，大家的表情都很平常，也许没有人觉得这刺耳的声音有什么不正常。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周围的温度明显降低了好多。

我右边的人也轻声低估了一句：“怎么空调温度打得这么低呀？”

刺耳的声音过去好久，大屏幕上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现场开始有了一些小小的骚动。

尤其是导演的脸上已经有了不安的神色。

了解导演为什么拍摄这部影片来龙去脉的我，立马就明白了导演为什么不安。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问题出现在这部没有经过后期制作的影片版本上？

我正琢磨着，忽然，身边陈东用力抓住我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就像是电影院里的立体环绕音响一样，好像就响在每个人的身边。

我看到右边刚才抱怨的人已经捂住了耳朵。

一抬头，原本黑漆漆的大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陈东的眼神都直了，愣愣地瞪了那老太太一眼：“你们剧组的群众演员？”

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老太太我从来没有见过，也许是导演补拍的镜头也说不定。我下意识地往导演那里看了一眼，只见导演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像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小言，”老太太咧嘴一笑，缓慢苍老的声音慢慢响彻整座大厅，“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我的大孙子已经这么有出息了。”

“奶奶！”

导演整个人都扑向了大屏幕，扑到了老太太的身上，两只手不停地去摸索着老太太，可惜，他摸到的都是幻影。

陈东神色大变，嘴唇都哆嗦了：“是鬼！”

他这么一喊，大厅里的人都慌乱起来，胆小的女孩子已经尖叫着四散逃去。我眼尖，一眼看到孙露露拿起手包，飞快地逃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怎么回事，她顺手就将门给锁上去了。

后头跟着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逃出去，一面害怕地尖叫着，一面大声地咒骂着。

整座大厅顿时就混乱不堪，原先祥和有序的场面荡然无存。

陈东也拉着我要走，我摇摇头：“我记得导演跟我说过，他的奶奶最后孤单单地死在古宅中，尸体都没有找到。他这次拍摄这部影片就是为了引出奶奶的灵魂，想要和奶奶见最后一面。”

“荒唐！真是荒唐！”

陈东气得脸色都发白了：“他奶奶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跟一个死人有什么话好说的！他怎么就知道他奶奶现在还是他奶奶！”

我有些发愣：“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什么叫他奶奶现在还是他奶奶？”

陈东气哼哼地说：“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笨呀！你想想，一个老太太孤零零地住在古宅中，死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亲人在，老人家怎么能够没有怨气！更何况，老太太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说不定被什么野兽给叼走了，这老太太的怨气就大了去了！”

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的木牌，整个人更加焦躁了：“恐怕现在这老太太已经被什么厉鬼给吞噬了，已经不是导演的奶奶了。就算是，这么多年的怨气积攒起来，这老太太也不会安着什么好心。”

我回头看过去，只见导演整个人都扑在了大屏幕上，哭得稀里哗啦，正低声和屏幕上的老太太说着什么。

老太太神色安详，一只手按在了导演的肩头，另外一只手不停地抚摸着导演的头顶，来安抚导演激动的情绪。

也许是光影的错觉，我竟然觉得老太太的双手好像穿出了大屏幕，变成了实质的双手。

那双手惨白得近乎透明，轻轻地搭在导演的身上，似乎下一刻就能够毫无预兆地收紧……

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顺着那双手往上，发现老太太正朝着我和陈东的这个发现看过来。

身边的陈东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发紧：“不好，小明跟我说，这厉鬼已经发觉他的存在了。”

我想到了陈东养的小鬼小明，不安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下：“对呀，前辈，你不是养了小鬼吗？他能够帮助你事业重新顺风顺水，一定本事很大。不如就让他出去和这只厉鬼斗一斗！”

陈东冲我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想得便宜！我这只小鬼法力有限，况且台上那只厉鬼是专门以吞噬小鬼为生的。”

他宠溺地摸了摸脖子上的木牌，叹口气，说道：“小明现在已经很害怕了。他告诉我，台上的厉鬼之所以法力这么高强，就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吞噬别的法力不如她的小鬼。现在她已经成了气候，我们再不走的话，小明就是她的下一餐美食了。”

从陈东紧张的情绪来看，我知道他没有骗我。再抬头看那大屏幕上的老太太，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脸色。

原先惨白的脸色竟然微微带了一点绿光，一双原本慈祥的眼睛，此时此刻竟然变得凄厉无比，正阴惨惨地盯着陈东的脖子。

也许是察觉到我正在盯着她看，这老太太竟然冲着裂开嘴角笑了。

这笑容趁着她惨白的脸色和阴测测的双眼，格外地瘆人。

可老太太的这张嘴却并没有合上，而是越长越大，里头整整齐齐排着两排闪着绿光的尖牙。

有个胆小的女孩子已经尖叫着晕了过去，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还指望着陈东养的小鬼能救我一命，现在从陈东那里知道这老太太就是冲着这小鬼来的，我哪里还敢指望陈东，巴不得现在能长一双翅膀，飞得离陈东越远越好。

我刚刚准备转身就跑，胳膊已经被陈东给抓住了：“小明说现在只有你有办法救大家了！”

那老太太眼看着就要从大屏幕里头挣扎出来了，我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前辈，你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我啥也不会，你养的那个小鬼会不会是在骗你呀！”

陈东似乎是很不高兴我说他的小鬼儿子骗人，紧紧握住脖子上挂的木牌，冲我吼道：“小明说你认识一个法术十分厉害的鬼魂，你怎么不把他给召唤出来！”

我欲哭无泪，厉乔尊要是能够被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能够吓成这个样子？

此时，大屏幕里的老太太似乎已经是等不及了，这下子不仅双手，连整个身子都开始慢慢地往屏幕外面钻。

我见跑是来不及了，又看导演哭成一个泪人儿一样，便安慰陈东：“前辈，我听导演说过，他小时候是跟他奶奶一起长大的，他奶奶对他的感情应该很深厚才是。我想，有了心爱的小孙子的感化，老太太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我们的事情来。”

我这话也是在安慰着自己：“也许老太太实在是太想念自己的小孙子了，出来跟小孙子打个招呼就回去了。”

陈东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一样看我：“你以为这是在演电视剧呀，凭着爱心感化就能够让一只厉鬼重新做人？”

他指着我身后的大屏幕，声音都开始哆哆嗦嗦的了：“你再看看那只鬼，还能称之为老太太吗？”

我马上回头，这一看之下，身上的寒毛都根根竖起了。

正在拼命挣扎出大屏幕的哪里还是刚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分明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

只见这只鬼满头白发已经变成了血红血红的发丝，再仔细一看，这些发丝都在往下“滴答滴答”地流着黑红色的鲜血，散发出一股子腐臭的腥味。

原本惨白的肤色已经变成了淡绿色，皮肤也皱皱巴巴的，像是被火烧过，一块一块的，随着厉鬼的挣扎，竟然还往下掉，别提有多恶心了。

而厉鬼放在导演肩膀上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出了长而尖利的指甲，那指甲实在是太过长了一些，末端竟然打起了卷儿。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住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导演低沉的哭泣声回荡：“奶奶，我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