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谁都没有入眠。
凌府一座屋子里，内阁屏风后闪着微弱的光芒，粉衣女子靠在榻边，拼命咳嗽，几乎一声一口血，颤抖着拿起一张干净的帕子擦拭嘴角的血迹。
这时凌钰走了进去，眼见此景，慌慌忙忙地大步而去，抢过帕子替她拭净血液，蹙着眉道，“还能撑住吗？”
凌潇慢慢地点了点头，脸比以前更加清瘦了，两边面颊快要‘凹’进去，即使是在橘黄的火光下仍旧看得出面色惨白，她张了张唇，声音气息微弱，“去……倒杯水来……”
凌钰没有问为什么一口应下来就去倒了杯水，递在她手上，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他们怀疑我们了，在外设了结界，等着我们原形毕露自投罗网，我没法出去寻药引。”
凌潇没有什么脸色，好像早就事先知晓了一切，她饮了一杯温水，干裂的喉咙充满润泽，舒服得呵了一口舒畅的气，眼底一丝杀意波动道：“修道之人有几个是好东西？他们既然不走，那以后就别想走了。”
“我觉得他们不简单，非以前遇到的一群乌合之众。”凌钰接过了她递来的杯子放在桌上，“再不知道对方实力之前，要谨慎观察时日，再做出判断下手。”
凌潇似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实则没有力气接话，沉默半响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道，“那个叫青珂的，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凌钰一顿，随即苦笑，他知道凌潇是要他对青珂下手了。
“她对我说了，不过是一时兴起。”
凌潇似冷笑了一声，“不管她对你感情如何，只要她蠢，就方便我们得手。”
凌钰长睫垂下，盖住眼底不明神色。
凌潇说的没错，青珂愚钝，前前后后透露了自己常拖后腿的事迹，单凭这一点，就能乱了夜寒尘与霁桐的行动，谁让她在夜寒尘心里地位不一般呢？
恍惚间又想起了她初来乍到自爆年龄一事，三……
三十？三百？三千？
这可不简单，既然她修为如此，视她为累赘的朋友修为定是逾越起码数倍。
而他凌钰并非出生在妖界，出生在这片山清水秀灵气逼人的地方过了千年才有了修炼的契机，再耗了几百年同姐姐修成人形，然后拖拖拉拉近乎一万岁。
“可是，今夜我若不出动，那么连续数天作案的记录就断了，那不就笃实了妖物在凌府吗？”凌钰凝眉又道。
凌潇揉了揉眉心，“一夜而已，不会起多大疑点，时间久了，才成问题，明天做好准备对付他们。”
“嗯。”
……
另一间屋子里，青珂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午膳到晚膳到现在上榻都忍不住回想夜寒尘和凌钰的吻，还有夜寒尘的话。
你是怎么想的……
啊啊啊……
青珂烦得叫出声，她能说她未成年么？
这句话在脑海炸出，她喜得一个机灵竖起身来，对啊，就这么说！这个理由多好！
她还有约莫四十年才成年，她能玩四十年，四十年夜寒尘的事不就完成了下来嘛，然后他没法子了回到天界，她死不修仙他能拿她怎么着？
修炼这事多么苦啊，还不如让纪元多开些增修为的药。
快到半夜三更，外面没有任何动静，青珂实在是睡不着穿好衣服出门了。
她出去后四周望望，无人来，无人去，一切都寂静的很，抬头一看，秋季夜景正好，月正圆，星点点。
她想了想，这凌府的风景都看过了，外边的还没看呢，而且她已经知道了地址，出去玩一趟再天亮之前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一想，她飞到了天上，然而同上午一样，被一块透明玻璃隔住，摔倒在地。
青珂疼得呲牙咧嘴，趴在泥土里边，身子酸疼不肯站起来，也没力气站起来，一动就痛。
刚睁眼，就看到了一双毫无瑕疵的白靴赫然站立，抬头一望，扫过他全身一直到脸颊得知此人是谁，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见面时自己这么一副囧样趴泥土里，而他却是一副神祗般高贵俯视。
这！贬低人……
“呵呵……晚上好啊……”青珂干笑出声化解尴尬，顺便踉跄地爬起来。
然后一身泥巴扫入眼底。
随后而来的，是一袭融化在黑夜的墨衣霁桐，他嘴角挂着无奈无语的微笑。
“大晚上的，你们干嘛呢？”青珂眨眼无辜问道，不用猜，这结界肯定就是这二人设下的了，她该将璟婳手中的旗帜抢过来的。
夜寒尘偏了身，一副不想见到青珂的模样。
青珂也很无辜，她不过是白天刻意无视他，他就反她一军来无视自己了。
霁桐走近，止了笑容，眼神微微凝重，“守株待兔，却守到了你。”
“呃？”青珂诧异出声，她这个小脑袋瓜子压根就听不懂那些，“那你们到底是守的谁呢？”
暗自庆幸自己脑袋还没锈透，好歹随机应变了一码。
“你说呢？”
这时忽然一直开口不语保持沉默的人破例出声，却是讽刺的话语。
夜寒尘话语凉薄。
青珂又被反一军，感觉无比尴尬，不过眼珠子机灵一转，得知答案了，“难道是守着妖物？”
“还不算太笨。”白衣如雪，话语如霜，字字讥讽。
还不算太笨，那她以前就是一般笨。
他这么认为的？
青珂委屈了，一个二个都说她笨，她师傅还老是说她鬼机灵勒。
“你们觉得妖物在凌府里？”她问道。
“你在这深山之中还见到第二个府邸？”又是一句讽刺人的话。
青珂险些胸口出血应付不过来，“可是，也许妖物住山洞的啊……”她不愿意相信凌钰是掏人脑髓的凶手，那种狠毒的事，他怎么干得出来……
“这么一大府邸存在，他还要住山洞？”质问中讥讽仍在。
青珂噎住了，既然是坏妖，那总不可能会放过凌家姐弟一码吧？
“那他藏在凌府里啰……”青珂喃喃道，话语无底气。
他呵了一声，淡淡嘲讽，“天晚了，你回去睡吧。”
意思是不想与她废话，催促她赶紧睡觉去。
青珂在微弱的光芒中看着他的侧脸，刚毅完美，没有表情，白日里还是情深脉脉，现在却是翻脸不认人，犹如初见。
“我这不是担心你才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