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动没想到五大三粗,看起来颇为不逊的谢琼娘也能说出如此让人无法反驳的话。
他耸耸肩,假装不记得自己手里的面包被谢琼娘抢去吞掉,也懒得再问其他任何问题。
在末世只要知道一个人的姓名就等于了解了他的全部,更何况谁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活到明天。
反而是谢琼娘在王动不看他之后,仍然仔仔细细的盯着王动看。
谢琼娘心道:“这小子竟然不像别人那样怕我?”
嘴角也笑了起来:“他1妈1的,看样子有搞头!”
继续仔仔细细的盯着王动看,炙热的眼神让不远处的幸存者们全都暗叫不妙,几人小声嘀咕:“那黑衣小子要坏事!”
“是啊,看谢琼娘那样子是打算半夜把他沾盐吃了。”
“别管,别管,快睡吧。”
嘴上说着要睡,可闭眼半天还是睡不着,心里又害怕又紧张又期待,想要听一听大吃活人是什么声音。
直到王动打算睡了,谢琼娘还是默默的看着他,心里不停的嘀咕:“嗯,看这小子瘦不拉几的,不知道战斗力怎么样,有没有我强。不过没关系,既然决定要搭伙闯末世,你爹会锻炼你的!”
“呦,这狗子看起来也是膘肥体壮,难道他们天天都有吃东西的地儿?”
“嗯嗯嗯,这下饿不着你爹我了!”
王动最后实在受不了谢琼娘这粗汉火热的眼光了,不耐烦的皱眉道:“你不睡?”
“睡。”
谢琼娘裂开大嘴,呲出黄牙,粗声道:“你这小娃娃很有趣,既不怕我又不好奇,难道是欲擒故纵,想要等我自己说出来?”
“说出来什么?”
王动打了个哈欠,嫌弃对面那粗汉的想象力过于丰富。
“一般来说,普通人会问我的问题有这么几个,第一我为什么叫腋下郎君,第二我是怎么逃出来的,第三我会不会杀了你,第四我为什么没死,在监狱里遇到了什么人。”
听着谢琼娘笃定的音调,王动淡淡道:“你以为我也会这么问?”
“我知道你不会问,所以我要自己说。”
谢琼娘自信的捋了捋头发,并且不管不顾的开始滔滔不绝。
17岁的谢琼娘虽然是出生在21世纪的新一代少年,但很不幸他的老家在海州省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山村。
家里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天棚,无一不是灰扑扑的泥土。除了一爿土炕,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仅有一台黑白电视,还只能收到一个台。
谢琼娘很喜欢跑,光着脚板在田间地头,没日没夜的疯跑。那时的他虽然很贫穷,却很快乐。
最大的愿望是娶了村里张寡妇的姑娘张翠花。
每当翠花姑娘对着他露出两只酒窝傻乐时,谢琼娘就知道自己想和她睡觉。
在月光下的小河旁,两个人脱的光溜溜的滚来滚去,那时他会一把掐住翠花的小馒头,用力猛嘬馒头上的小枣子。
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
在谢琼娘20岁时,张翠花被张寡妇卖给了城里的一个富翁。
第一年翠花回村,怯生生的告诉谢琼娘她在给那个富翁做小三。
不过谢琼娘却听成了做小伞。
所以那时的谢琼娘仍然是快乐的。
第二年翠花穿金戴银的回来,给了谢琼娘一张金卡说里面有很多个0,足够他娶妻生子,做个小买卖。而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翠花了。
那时的谢琼娘很笨,想不通翠花这到底是在干啥,所以他仍旧等着,像一头老实憨厚的笨牛,等着他心爱的姑娘。
第三年,翠花没有回来。
回来的却是翠花裹着白布的尸体。
她被富翁打死了。
说到这里,谢琼娘冲着王动哈哈一乐。他的眼睛赤红并没有泪水,就算很多年后再次说起,也没有任何的惋惜后悔。
谢琼娘话锋一转道:“刚出道第一天我就把那富翁干掉,趁着他还活着时摘下他的两只睾1丸,放在嘴里嚼给他看。”
“呸!有钱人的睾1丸,我还以为能吃出海鲜味儿呢!我呸!一股子骚1气!”
“那龟孙子只知道求我放过他,哼,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那时我还叫月下郎君,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狗娘养的狗屁记者为了抹黑我舔腚那富翁的遗孀,愣是写成了腋下郎君,好像杀人犯就非得有缺陷,供人取乐不可!”
“我槽他老母!”
话落,谢琼娘有意扬了扬眉毛,好像在问王动怕了没。
王动却不置可否的道:“那你现在?”
谢琼娘继续道:“当然是做个好人。”
语调里似乎有些垂头丧气,又道:“我知道这他1妈1的对你爹来说比登天还难,”
王动眉头微皱,不悦道:“谁爹?”
谢琼娘一拍脑袋,“对不住,说溜了。”
继续道:“可难有什么办法,谁叫我答应了人家。答应了别人却做不到,我就是从王八逼里爬出来的龟蛋!”
“所以老子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那人对你很重要?”
王动看谢琼娘这样一副认真的口气,一改他进门时的嚣张,心里竟然对他增加了几分好感。
“狗屁都比他重要!”
谢琼娘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我这辈子最想杀的人就是他!我挑战了他一百次,他却打败我一百零一次,逼我发下重誓在下一次打败他之前只能做个好人!”
“要不是世界变了,我们监狱的人都变成了吃人的怪物,说不定老子现在就把他揍趴下了!”
“那他呢?”
王动看到谢琼娘这样一副魁梧的体格,那人竟然能打败谢琼娘,还真想见见是何等货色。
谢琼娘怪眼一翻:“鬼知道!”
“做好人真1他1妈1的不是一般的难!”
“之前那拨人你也看到了,我不过就是想问问路,刚说一句就全吓跑了,什么破胆儿!”
王动心道:“这不能吧?”问道:“你说什么了?”
谢琼娘道:“老子爹不过就说了句‘p市怎么去?知道的快说,不知道的立刻滚,多说一句砍下你们的脑袋!’就全跑了。”
王动嘴角一扯,心道难怪别人跑,这么问路,不跑的是白痴。
因为谢琼娘的经历,让王动忽然记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事。这些事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跟别人提起过,此时此刻竟然忽然有了一种想要说一说的欲望。
王动道:“我小的时候有段时间是寄住在一户人家的。他们住的是老式房屋,每家每户没有独立厕所,都是跑到院子一角去蹲坑。”
“那时我住在2楼。”
“因为一楼二楼和三楼都在同样的地方有两间厕所,我小时候很傻,还以为三楼的粑粑能掉到我头上,所以每次上厕所的时候,我都要抬头望望。”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流到管子里了。”
“我甚至还以为三楼和二楼的粑粑都能通过那个蹲坑直接掉到一楼呢。”
“还替一楼的人担心过,那不掉一头吗?”
“狗屁!”
谢琼娘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那个蹲坑呈四方形,比成年人两个脚放一起都长,有成年人一个半脚那么宽,很吓人。
两边各用砖头垫着,木门吱呀,还有无数条四处透风的缝隙。
你绝不要以为是封闭的,周围的墙上全是蜘蛛网之类的不明物体,门不是一整块,站起来刚好能让外面的人看到头,旁边右侧的墙也是这样,让两个厕所可以通气。”
“那个味道,绝对酸爽。”
“很多年后,我一闻到松花蛋的味道,马上就能分辨出,旱厕味!”
“那种氨气十足,让你一辈子忘不了,熏得连苍蝇都不敢随便进入。”
“因为上厕所的频繁,我的肺活量都变大了。”
“夏天尚且还好,可冬天呢?”
“当左右两个垫脚的砖头上都是别人留下的黄白之物,这个厕所你是上还是不上?”
“好吧,咬牙上了之后,你以为问题结束了吗?”
“不,更大的问题来了。”
“砖头上都是冰,一不留神就有掉入粪坑的可能,旁边的墙壁,飘荡着陈年累月的灰尘,你是扶还是不扶?”
“人生,都是选择题啊。”
“有些时候,我们甚至还得咬牙,打颤,发狠,发狂,在心里死过一次,被虐过无数次,才能选择。”
“所以,人活着,真不容易。”
说到这里,王动认真的看着谢琼娘,谢琼娘却看起来迷迷糊糊。
他问王动:“啥意思?上个厕所被你说的好像做了拯救地球的壮举一样。”
王动眨眨眼,狡黠一笑:“没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我们很相似,都有着别人没有的过去。”
“一般来说相似的人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但愿我们不是敌人。”
谢琼娘切了一声,闭眼打算睡觉,还不忘咕哝一句:“狗屁,我是腋下郎君,你要是和我相似就只能是胯下郎君了,你干啊?”
这一夜,当休息站陷入一片熟睡中后,一个黑影在幸存者那边慢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