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骨瘦如柴的少年还是静静躺在床上,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响着缓慢而有节奏的滴滴声。
柯南看着沉睡不醒的立原冬马,心情沉重起来。
床单和病号服很干净,就立原冬马的头发也打整得齐整清爽,小脸擦得白白净净。
躺在床上的立原冬马,就像是一个玩累了、正在安静入睡的普通少年。
但立原冬马的身体比正常的十五岁少年要矮小单薄,空荡荡的病号服下,露出袖子的双手瘦成了皮包骨,骨头异常纤细,似乎脆弱得一折就断。
像是骨架模型一样的双手,向他说明着一具沉睡八年的身体会变得多糟糕。
立原冬美走到床边,目光柔和地看了看立原冬马的脸,转头问道,“池先生,还是跟昨天晚上一样吗?”
柯南疑惑看向池非迟。
不是来看看情况就走吗?
“换个方式,”池非迟对立原冬美道,“说那天你离开时说的话,也就是你最后对他说的话。”
立原冬美点了点头,坐到了床边,俯身对着立原冬马说话。
“冬马,山下的医院来了急诊病人,妈妈现在要马上赶过去……”
柯南顿时明白了,他家小伙伴是想帮忙唤醒立原冬马。
池非迟静静观察着立原冬马的反应。
昨晚立原冬马的大脑活跃过,今晚能唤醒的几率不低。
他今晚没有磕蛇蜕,毕竟蛇蜕也没有多少了,不过如果人会醒,用观察的方式也可以。
“妈妈今天晚上不会回来,让小黑陪着你,我明天早上就会回家……”立原冬美对立原冬马说着话,“你自己在家要乖……”
“滴——滴——滴——……”
床头的仪器声音突然急促了一些。
立原冬美惊讶看向仪器,放在膝上的手因为紧张和激动,微微颤抖着。
心跳在加快……
床上,立原冬马双眼依旧紧闭,睫毛却微微颤了颤。
这一点细微的反应被池非迟看在眼里,低声提醒,“加上当时的动作,触感和声音同步,不要停,继续。”
立原冬美很快回神,平息着情绪,伸手抚上立原冬马的额头,开口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那……妈妈要走了哦。”
“滴——滴——滴——”
立原冬马的心跳比之前又快了一些。
池非迟看到立原冬马的手指微微曲了一下,突然伸出右手,拉开立原冬美抚在立原冬马嗯上的手,声音沉冷道,“如果你不睁开眼,我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妈妈!”
这句话过于凶恶,让柯南都吓了一跳。
“不、不要!”
床上,立原冬马勐然伸手抓向立原冬美手掌被拉离的方向。
在立原冬马睁开眼的瞬间,池非迟左手啪一下关了床前的灯。
立原冬马发现自己和触到的温暖指间擦了过去,睁眼是一片黑暗,一下子哭了出来,“妈……妈妈……”
昏暗中,池非迟的声音平静如初,“刚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光线太亮会伤到眼睛。”
立原冬美反应过来池非迟是在解释关灯的原因,眼睛稍微适应了昏暗,看清床上坐起的一团模湖身影后,难以置信地伸手双手。
立原冬马听到池非迟的声音,哭得更厉害了,“你、你是……什么人……”
立原冬美终于抱住了立原冬马,带着哭腔颤声安抚,“冬马,是我,妈妈在这里!”
“妈妈……”立原冬马被立原冬美抱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太、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柯南眼睛彻底适应了昏暗,借着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光线,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子俩,心里也渐渐涌上喜悦。
居然真的醒了?
池非迟这家伙还真是……
“伸手蒙住他的眼睛,”池非迟出声道,“等我开灯之后,再一点点移开。”
柯南:“……”
呃,还真是会破坏气氛。
“好、好的,”立原冬美现在听池非迟说什么就是什么,伸手蒙住了立原冬马的眼睛,轻声安抚着,“冬马,没事了,等灯打开,你就能看到我了。”
“啪。”
池非迟伸手按了灯开关。
灯光下,立原冬美慢慢移开蒙住立原冬马眼睛的手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怀里的儿子,似乎担心一眨眼、儿子又会像以前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立原冬马眯眼适应了一下眼前的光亮,在看清立原冬美后,立刻面露欣喜,抬手回抱着立原冬美,“妈妈……”
“别让他说太多话,”池非迟又用冷静的语气开口破坏感人气氛,“伤嗓子。”
立原冬马这才注意到站在床边的陌生人和陌生小男孩,疑惑看着池非迟。
“大哥哥是医生,”立原冬美连忙哄着,“冬马要听话,不要说太多话哦。”
立原冬马沉睡八年,心智还是七岁的孩子,立刻乖乖点了点头,“嗯……”
柯南笑了起来,“太好了!”
“最了解冬马情况的医生是谁?”池非迟拿出手机,“你们平复一下情绪,我帮忙联系他。”
柯南:“……”
他如果想找人一起感慨此刻欣喜的心情,找谁都比找池非迟强,真的。
“是山下的平田医生……”立原冬美暂时松开了立原冬马,用还些颤抖的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我来联系他吧,要是他知道冬马醒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池非迟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很快,他就知道立原冬美说的高兴是有多高兴了……
“什么?”手机那头传出老头惊喜的声音,“你是说冬马醒了?真的吗?”
“是啊。”
“他真的醒了吗?”
“是,他真的醒了!”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不,不,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那年都是我叫你到山下医院来,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也很难过,现在好了,冬马醒了……”
池非迟听不下去了,接过立原冬美手里的手机,对那边喋喋不休、就差感谢满天神佛的老头道,“平田医生,作为医生,我希望你能尽快冷静下来,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外面下着大雪,你应该没法立刻上山,告诉立原小姐现在注意些什么。”
说完,池非迟按下了免提键。
“好、好的……”
老头声音依旧喜悦,努力镇定下来,询问了立原冬马醒过来时眼睛有没有直面强光、有没有大声说话、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得知池非迟已经处理好了,又开始叮嘱先不要让立原冬马吃东西,说了在他来之前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又欣喜叹道,“如果不是雪下得太大了,我现在就能上山去看看他的情况,今晚就麻烦你多辛苦一下,冬美,对了,你说的那位池先生……”
“我要回去睡觉。”
池非迟说完,把手机递还给了立原冬美。
老头:“……”
柯南:“……”
立原冬美倒是很快失笑,忙站起身道,“今晚真是辛苦您了,剩下的不是什么麻烦事,我带着冬马好好睡一觉就好了,您和柯南早点回去休息吧。”
池非迟点了点头,转身出门,“柯南,走了。”
柯南跟上去,回头看了看,加快脚步跟上池非迟。
这就走了?走了……
不过接下来好像也没他们什么事了,只是他心里还是很高兴,想多留一会儿而已,既然池非迟想走,那就走吧,让这对母子多陪陪彼此也好。
穿过马路回到山庄,池非迟没有走山庄前门,拿出钥匙开了玻璃门,带柯南回到房间里。
柯南打量着房间,在池非迟拉上窗帘后,还站在窗帘缝隙前,看了看外面的街道,“这个房间真的很特别,不仅方便观察外面街道的情况,街道的人也很难注意到这里,难怪池哥哥会那么快发现我们来了,灰原说她到山庄时,就察觉有人盯着我们,那是你站在窗帘后看我们吧……”
“洗漱。”
“呃,好……”
两人洗漱完,柯南坐在床边,回想到今晚见证的‘奇迹’,心里还是高兴,调侃着走回床边的池非迟,“池哥哥果然很能唬住小孩子,连沉睡八年的冬马都被你给吓醒了。”
池非迟看了看柯南放光的眼睛,“你很兴奋?”
“当然啦,冬美小姐可是盼了八年才盼来今天,冬马要是再醒不过来,身体早晚有一天会撑不住的,他能醒过来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我当然兴奋了,兴奋得都有点睡不着了……”柯南拉开杯子上床,抬头看到站在床边的池非迟把非赤拽出来,发现非赤一动不动,心里的喜悦也稍微冷却了一些,“非赤怎么了吗?这么说起来,它今天好像一直没有露头,在温暖的室内也是一样,它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
“冬眠了。”
池非迟关了灯,躺到床上,把非赤盘成圈放到胸口上,确定怎么都不可能压到非赤、体温也能隔着睡衣传递合适温度给非赤后,才拉上被子,还不忘把非赤脑袋拉到被子边缘搭上。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新澙县境内,它就突然睡过去了,一直没醒,我打电话让大山先生去我家里拿供暖箱,明天应该就能寄到这里了。”
柯南借着窗帘缝隙中透进屋的微弱光亮,看到池非迟的动作,往后躺倒,自己拉上了被子,“你还真是喜欢非赤啊,去哪里都想要带着它……”
昏暗中没有回应。
“它经常待在你衣服下,你的体温不会太低,而就算是冬天,也不会缺乏食物,玻璃来说,它是不需要冬眠的,可是动物的本能和习性难以改变,偶尔也该让它按照习性,沉沉地睡一觉,这样或许对它也比较好,你说对吧?池哥哥……池哥哥?”
柯南没得到回应,翻身趴着往前凑了凑,在听到缓慢而均匀的呼吸声后,又无奈躺了回去。
这就睡着了?池非迟今天是不是太累了?
不过一想到沉睡八年的立原冬马居然奇迹般地醒来,他还是有点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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