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清晨，玉京，妙峰山。
以主峰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各条道路都设上了关卡，内里的居民都被暂时疏离出了这片区域，取得代之的则是无数儒袍身影和身着银白制服的武道部工作人员。
峰顶碧霞元君庙已经被临时征用，庙里的道人都被赶到了远处的庙观，而宽敞的主殿更是被武道部将其改成了摆有一条极长会议桌的大会议室，以备即将召开的全国紧急军事会议之用。
吱呀，主殿大门打开，一缕晨光照进殿内，在主殿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得光影，也映照出了此刻端坐在主殿上位神像之下的一道绝世身影。
其一袭青衫，沉默静坐在主殿中唯一没有被搬走的神像之前，如同一块磐石，像是从亘古以来便一直坐在这里一样，整个人都与这座大殿融为一体，与天地自然浑然如一，比之那巍峨庄严的神像也不差几分，一眼望去，竟有几分虚幻空灵之感，只是从其细微几不可察的呼吸中才能感觉到有些许人间烟火气息。
哒哒！
几声脚步声从大门处传来，紧接着，一道身着银白儒袍的身影便随着晨光一同踏进了大殿。
青衫男子微微抬首，只见来人身着银白儒衫，左腰饰玉，右腰佩剑，一头银白长发，头带黑色通天冠，面容英伟，风采无双。
“君候，东来有礼了。”
缓缓的从地上蒲团站起，微微颌首向来人致意，而对面来人也是同样点头回礼，含笑走到了其身边。
“日出了。”
凝望着照进大殿的晨光，青衫男子轻轻地道。
“嗯，终于到了这一天。”
银白头发的君天候微微一笑，随意地道。
“君候看起来已经先行一步，一只脚踏入了那神奇的境界之中了。”
青衫男子感受着君天候迥异以往的气息，缓缓的道。
“去年和那名黑衣异族一战，收获不少，虽然其路数不属正统，但毕竟是半步神人之境，给了我一些启示，所以终于踏出了这一步。”
君天候淡然地扫了青衫男子一眼，道：“剑皇看来也颇有进境，不知你到了哪一步呢？”
“困于明了自我，武相化神之障。”
青衫男子剑皇燕东来轻叹了一声，道：“一年前我便困于此境，总有无数模糊的前世记忆不断浮现，却如镜花水月，伸手成空，始终无法看清。一个问题总是如影随形的缠绕着我，使我时刻难以超脱武相层次。”
“哦，剑皇有何难题，不妨说来听听。”
君天候似是对剑皇所处的状态颇感兴趣，并没有谈及今日将会发生的大事，反而直接就这武道修炼上的问题发问道。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往何处去？”
燕东来轻轻地道。
“呵呵，剑皇此问，和一些前辈神人的武道感悟颇有相似，只是看起来走的却是与我不同之路。”
“哦，君候踏入神人之境的过程中并无此种疑惑？”
燕东来目中露出些许讶色，反问道。
君天候脸上泛起笑意，道：“我大概是个前世无缘武道，只靠今生成就之人吧？在我的修炼过程中，今生便是唯一，把握现在便是我人生的意义，所以武相天障，对我来说便是如何由人到神的转变过程，只求变化，不求其它，倒是和那个黑衣异族以科武登神的道路颇有相似之处，所以并无剑皇所遇疑难。”
顿了一顿，君天候凝视着燕东来，道：“不过在儒门收集的零星神人记录之中，不少神人前辈却均是在反思自身存在这一关上耽搁许久，而一旦勘破，瞬息成神，神人之隔，只在一线之间，比起君某这样循序渐进的例子却又强胜许多。想来这些前辈都是历世修持，不忘根本，一朝醒悟过往便可重回神人之境。”
“君候是说，我过往诸世中亦曾是神人？”
燕东来眉毛一挑，如同一柄神剑跃然于空。
“那神人亦有生死，亦入轮回，与常人又有何异？我等苦苦追求之超脱境界，又有何用？”
“呵呵。”
君天候无所谓的笑了一声，道：“神仙是人做，只是生命形式有所改变，威能远超常人，但也并非跳出天地，不受规则约束，或许神仙之上，更有难以想象的境界可以超脱规则，那就不是我等此刻所能想象的了。”
伸手指了指殿中的神像，君天候看着燕东来道：“古往今来，天地之间时有神佛现世，然而如今在世神人又有几人？牧野之战前，数千年积累之下神人辈出，然而一战之后，凋零如雨，可知神人亦不是永世不灭，世人传说神仙也有三灾九祸，当并非无知愚夫之言，或也有其道理。”
伸手拍了拍燕东来肩膀，君天侯轻声道：“你前世慧根不断，所以武道修炼上进展神速，远超同辈，但同样因为缥缈莫测的前世因果，却也被拘束在有相无相之间，堪不破神人之别，这却是利弊共存，难言好坏，只能看你心剑是否足够锋利，能在斩尽世间万物的同时亦能斩破自身虚妄了。”
“嗯，那就借君侯吉言了。”
燕东来没有从君天侯这里找到困惑自身的答案，倒也并没有任何灰心丧气的表现。
这固然是燕东来一代宗师，本就心境超然，轻易不会有情绪波动，但也是因为武相天障，因人而异，燕东来也知道别人的路只能是借鉴，而无法直接照搬照用的道理。
放下了对武道方面的探索，燕东来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道：“今日之事，龙首和君侯想要做到何许地步呢？”
“呵呵，今日之事，不是我和龙首想要做到何许地步，而是要看对方想要做到什么程度。”
君天侯长笑一声，回过身来，从敞开的大殿门口望向山外远处，嘿然道：“儒门历经两千余年，辅佐了十余个王朝，上百位帝王，以仁义礼制治国，感召四夷，纵使其间有外族入侵，亦在短短百年之间同流归化，复归我儒家秩序，可谓天朝长盛不衰之根本，然而在这天底下，总有兵、法、墨、魔诸家以其经义为尊，妄想动摇我儒家地位。这种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次，此次亦不过旧事重弹而已。无论是魔宫作乱还是兵部暗流，这些事早在我执政之时便已有所察觉，只是他们那时气候未成，隐伏于野，沉潜不出，我也不好不教而诛，如今他们自觉时机一到，一个个都跳了出来，那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全数灭了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