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油灯火焰如豆,将曹野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晦暗莫明。
桌上放着几张银票、一根盘齿虎的兽牙。
他的心思都不在这些物品上,而是在思索着自己几近不死之身的身体,刚才与索礼民一战,他再次感受到自己并不真是不生不灭的状态,只是身体恢复再生的能力很强而已。
赵斫说得很对,如果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甚至让弱于自己的对手使用远程攻击手段的话,很容易就将他打败,得想法变得强一些。
“笃笃“
这时门上传两记轻敲声,”曹野!“
听声音像是来俊成,曹野收起桌上银票和兽牙,拉开门,见来俊成手里拎了两壶酒、几包卤菜。
“来大人,你这是?”,曹野心下奇怪,刚进监察司,最熟悉的人,除了夜若冷外,就是这位来俊成了,但不知他这拎着酒菜有何来意。
“兄弟得索老认可,可喜可贺,咱们喝上几杯!”,来俊成抬了抬手,瞧了一眼还杵在门处的曹野,“怎么,不欢迎?”
“请!那条老狗,管他认可不认可!”,曹野对一上来就要他命的索礼民可没半分好感。
曹野闪身请人进来,来的都是客,更何况有酒有菜,这晚饭也算是有着落了。
曹野略略挑高油灯中的灯芯,室内明亮了一些。
“回头我让人置办一些家什,你这里太空落了!”
来俊打量了一下屋内,曹野的屋子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要什么行李家当,都是身外物,再说了,我所有的家当都带在身上,这样方便,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曹野拍拍肚子,怀里揣着不少东西,外表居然看不出来,显然是藏得极好。
来俊成落座后,堆起自认为挺温和但看起来有些滲人的笑容,放了一壶酒在曹野面前,打开用油纸包着的卤菜,有酱牛肉、卤鸭爪、辣牛肚等,只是天气寒冷,这些酒菜都冻得硬梆梆地。
“哇,这酒——”,曹野端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没成想,里面灌的是极烈的烧刀子,一口入嘴,从喉咙直到腹中如有一条火线,不过感觉身子添了一分暖和。
曹野猛咳了几下,脸上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短时间内恶战连场,连战赵斫、盘齿虎、索礼民,也没时间完全恢复,烈酒灌下去,他的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慢点喝,吃点菜!”来俊成劝道。
曹野真不跟人客气,也不管那些卤菜硬如石头,一声不出的埋头大吃。
“吃啊,你怎么不吃?”,等几包卤菜只剩下一个鸭爪,而且这个鸭爪还被曹野拿着放到灯火上烤着时,他才跟来俊成客气起来。
“我吃过晚饭了,你吃!”,来俊成慢慢地抿了一小口酒,眉头皱得紧紧的,仿佛喝的是毒药,酒在嘴里咂摸大半天,才咽下去。
“这酒不难喝啊,看你的样子,跟喝毒药一样,喝不下,就别硬撑着!”
曹野烤着鸭爪,嘀咕着要是来点孜然、花椒、蜂蜜就好了,正宗的烧烤味道。
“此酒虽劣,但够劲,让人有种烧心的感觉,这样才能让我体会到心还在跳动!”
来俊成淡淡地道,喝下一小口酒,他的脸如同冬天里猴子屁股一样通红,稍稍驱散了他身上的一些血煞气息。
“嘿,你这嘴里还能吐出象牙来,真是意外!”,曹野斜瞥了一眼,这烧刀子太烈,喝得不太习惯,还不如曹家村老村长家自酿的苞谷酒喝得舒服。
“直接说狗嘴不就完了,都被人叫野狗了还怕什么?”,来俊成苦笑一声。
“是,你狗嘴里吐象牙,失敬,失敬!”,曹野看着来俊成的关公脸,笑道:“皆说修行者要吃天材地宝,你倒好,酒量不好,偏喝这劣质烧刀子,还只喝一口,红得跟个刚进洞房的大姑娘一样,佩服!”
“啊”,曹野突然一拍桌子,吓了来俊成一跳:“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升职无望,上面有索老狗,旁边还一个邹通拖你后腿,下面还有我这个年轻俊杰追着你咬!“
“更重要的是,你上面一个夜美人压着,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当了司首,很不服气吧?借酒消愁来着?”
“还是你暗恋夜司首不得,又打她不过,用不了霸王硬上弓这招,所以才颓废到喝酒烧心了,盖住你这越来越痛的心?”
来俊成见曹野越说越离谱,赶紧伸手打住曹野天马行空般的瞎哔哔,他掏出一块腰牌,放在桌上。
曹野见那像是青铜铸成的腰牌上没有字,但正反面都有一个既像羊、又像麒麟的独角兽浮雕,“这是什么?”
来俊成正色道:“这是监察使腰牌,可监察百官,三品以下官员可凭此牌直接拿下,执行任务时,可调动府兵百人协助!”
曹野的手指戳在腰牌上的兽形浮雕上,“我问的是这野兽,是什么?我怎么从没见过!”
来俊成的神情一怔,答道:“这叫獬豸,也叫独角兽,古代传说此兽能触人断案决狱。“
“那你见过獬豸没有?”
来俊成微微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这兽能断案决狱?”
“呃——”,来俊成哑口无言,过了一会,才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腰牌是监察使的证明,而全司的监察使,现在不足十个,这是给你的!”
“哦,早说嘛,还有谁这个玩意?别说虚的,这个监察使有什么福利?有特权吗?下馆子能签单吗?去千娇楼能报销吗?”
曹野立即眉开眼笑地拿了过来,掂了掂,还挺沉的,就是这看起来铜绿铜绿的,不够档次。
先让索礼民闷他一棍,回头又让来俊成送了一块监察使的腰牌,夜若冷这一手杀威棒加甜枣的套路玩得很溜啊。
来俊成介绍道:“有了这腰牌,你可以直接招纳人手,不管是谁,只要你同意,皆可纳入你麾下效力,不过没经监察司的核准,暂时只能算进编制外人员,费用还得你想办法。”
曹野确认了监察使是正式编制后,嘟哝道,“原来是让我带一帮临时工干活啊。”
“你就知足吧!”来俊成有些无奈,这监察使腰牌分金、银、铜三类,金牌授给了索礼民,可监察一品大员;来俊及和邹通持有银牌,可监察二品以下大员;而曹野手中的铜牌,则有五个,可监察三品以下官员。
曹野现在虽然官职不高,但挂上监察使的名头,在京城也算是能像螃蟹一样横着走的一类人了。
“哎,你说这牌牌,能拿下朱折玉吗?”,曹野笑问起来,能给朱折玉添点乱子的事,他都想干。
来俊成摇摇头,直言朱折玉有军中职务,而且只要他躲在成王府里就很难抓他,因为要动异姓王及其子孙,都要皇帝同意。
曹野泄气地一扔监察使腰牌,“连个纨绔都抓不了,有个毛用!”
来俊成心里大汗,这朱折玉可不是个无为纨绔,掌有一营京军,是个实权都尉。
来俊成笑道:“以后得叫你曹大人了,我有个不情之请,本家有个远房侄儿,性情鲁钝,愿能为曹大人效犬马之劳!”
这是走后门拉关系呢?还是在他队伍中掺沙子做耳目呢?曹野心下盘算着,嘴里笑道:“你完全可以保他进入编制内啊,你让他跟我,好像是你看他不顺眼,推他入我这个火坑啊?“
来俊成道出原委,上次监察司遇袭,死伤惨重,为安抚死伤官员的家属,皇帝特地下旨,可在家属当中遴选人员补上,这样一来,剩下的名额就不多了,又被一些皇亲国戚给订完了。
曹野立即明白了,原来是没编制了,才让他亲戚来他这个编制外的队伍,好歹也算是监察司的兵,估计是等以后有空额时再转入编制人员当中。
“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得罪了朱折玉的人,真不怕死,就来吧!”
“富贵险中求,怕死的谁还来监察司。”,来俊成淡淡一笑,笑容中饱含血腥味。
曹野一拍手,爽快地道:“还有,我是要自筹经费的,所以,他最低也要缴纳入职费一千两白银,多交钱多给福利,看在你我都是监察使的份上,可以打八折,只收你八百两!”
来俊成看着曹野比划着八的手势,脸上慢慢泛出微笑,“爽快!”
他拍出几张银票,说道:“我那侄儿叫易云峰,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桌上银票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曹野的怀里。
曹野问道:“来大人,咱们监察司这里有藏书阁吗,有没有洞房十八招、素女心经、草蒲团这些书啊?”
“为保队伍纯洁,这些带色书籍一律没有!”,来俊成满额黑线。
“哦,那什么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影分身术,这些用来逃跑的功法秘籍有没有?”
这才是曹野真正想要的。
“没有,监察司没有藏书阁,我们一般去皇家藏书馆借阅。”
“问半天,你早说没有藏书阁,不就完了!”
“你没问啊?”
曹野难得被人反怼,只能翻翻白眼。
来俊成缓缓说道:“最近查办了一个官员,恰巧这官员在京城中是出了名的喜欢收藏功法的人,但是呢,我们找不到他的藏钱之地,也就找不出他收藏秘籍。”
曹野一喜,连忙道:“抄家我擅长啊!我来!”
“呵呵”,来俊成古怪一笑,“这案子本来是我的,但我可以转交给你,看在同是监察使的份上,转让费一千两纹银,不打折!”
“来大人,你太坏了,居然学我说话!刚才我都给你打了八折,你也得八折啊?”
“不能!”
看在逃跑秘籍的份上,不情愿的曹野拍出刚收到还没捂热的八百两银票,同时言及另外二百两银票就用易云峰的制服费相抵了。
“爽快!”
桌上银票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来俊成的袖子里。
“你妹!”
曹野心里暗骂,盘算着怎么在他侄儿那里刮回一笔来,居然不给我打折,太不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