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像沙滩上的点金石。
我艰难地钻过灌木丛,身上的包裹因为被树枝勾住的时候没能注意,结果被自己给扯开了。因为本身已经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了的缘故,所以干脆就将包裹给丢下了。反正如果运气够好的话,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小镇附近。
你以为你找到了那块隐藏在海滩上的点金石,事实上那是一个全无用处的普通石块。
我的脚步忽然间停了下来,在一片树海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过后,我在不知不觉中再度回到了原本的那一个营地中。明明度过了近一周的时间,营地的一切都如同刚刚离开时一样分毫未变,甚至连原本有气无力的篝火也依旧在有气无力地燃烧着。仿佛自己离开就是几分钟前的事情一般……
你以为你错得离谱,事实上你早已与正确答案擦肩而过……
“等你好久了呢……”有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开口。声音中充斥着一股成竹在胸的自信感,仿佛一切都如同他所料一般无二。
宛如触电一般,我猛地转过了身体。在我眼前的除了被我碰得乱七八糟的枝叶外空无一物。
但是我还是看见了那个“东西”。
蚊子?
篝火若影若现的光芒在漆黑的夜晚将我的身影投在了地面上,小溪里,树枝上……
一同被火光所映射的,还有某个黑影,纤细无比的肢节如同一只蚊子一般趴在我的身体上。一点一点地弯下身体,从影子上看,那只巨大的蚊子正在将自己那如同钢针一般的口器伸向我的身影。
我回头看向了自己身后,若影若现的篝火依旧在摇曳着,小溪边的空地中空无一物。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肩头,后脑,手掌中所传递而来的触感没有丝毫异物。
重新将视线转回,想要看一看那个奇怪的影子,但是这一次,有一个新的人影出现了。正好站在了我的阴影中,导致我没法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孔。但是我本能地认识到,刚才和我说话的就是这个人。
篝火所映射的影子中,那只巨大的蚊子终于将口器刺入的我的大脑……
事实上现在回想一下,之前的那次幽灵镇的事故完全是疑点重重。无论是事件本身还是被卷入了事件中的我。
单纯的人和魔王军所遗留的诅咒不可能能够使得一个普通的城镇变化成为一个地下城迷宫,而且还是半生物的地下城迷宫。
而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城镇被动过手脚。不是人,人类没有那种能力,即便是拥有贤者称号的大魔法师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当然,他们也没有那个时间。
虽然通过了一点手段使得自己暂时记住了小镇里头的一些细节问题,但是有关于那个小镇真正的幕后问题却完全失败了。虽然花费了七天时间而有所头绪,但是这一切在最后离开小镇的时候被完全忘掉。
所谓灯下黑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吧?明明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想办法回想起那段被忘记的记忆。但是真正的,最主要的有关于自己“记忆为什么会出问题”的疑问却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事实上我在第一次从那个小镇中回来过后的状态明显有问题。在阿卡姆提出要自己带路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反感,甚至连一丁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浮现在脑海中。这对于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来说是绝对不正常的。的确有一部分人在经历过死亡过后会对死亡失去敬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去经历死亡!尤其是在没有死的理由的情况下!
大概西斯神父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做了点手脚,跟着我也进入了那个小镇里头去吧。布朗会长也是如此,他同样认识到了那个小镇可能有问题。所以他在西斯神父和阿卡姆都进入了之后,再次想办法将赛尔娅这个魔法方面专长的家伙给送入了小镇,以此来弥补魔法方面可能遇上的麻烦。
果然活得久的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吗……
心底产生了一丝挫败感。自己感觉自己比所有人都更加清楚地抓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事实上却并不是自己比别人聪明,而是因为别人对于这种浅层次的真相完全没有兴趣追求罢了。而最后的结果就是,沾沾自喜的我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险些沦为了别人的提线木偶。
我不知道那个弄出幽灵镇这个事情的家伙到底有何打算,但是我可以肯定那种完全无欲无求的麻木状态绝对不正常。它不像人类,更像是不死者!虽然那种状态似乎并不长久,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在那次幽灵镇的事件过后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种状态,再加上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头我也没有什么功夫去找神殿教堂什么的地方来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一次细致的检查,这件事就这么被我一下子抛到了脑后。
直到刚才。
虽然一度被那种痛苦感给折磨得意识模糊,但是随着痛苦的逐渐消散,原本有意无意地忽略掉的信息重新在脑海中回想了起来。
“真是个白痴诶,脑袋别被人做了手脚了都不知道吗?”
一个仿佛是幸灾乐祸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依旧是之前的审讯室,不过不同的是,原本负责审讯我的女性骑士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明显是某个部门制服的年轻寸头男性。
我没有开口。虽然那个老是吧我当做可疑人物的女性骑士离开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的情况有所好转。倒不如说,情况明显更加恶化了,而且恶化得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将我的脑子里头被动的手脚给解决掉的人十有八九是眼前这个家伙,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彻底失去了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无论我怎么说,我的身体里头有来自他人的东西,这种手段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间谍才会干的事情。而且最糟的事情在于,这个“他人”还十有八九是魔王的部下!如果说间谍是足以直接给一个人判下死刑的重罪的话,那么魔王的间谍就是让我死上十遍都不够的滔天重罪!
“看你现在这个情况似乎还有点脑子转不过来?虽然我承认在给你清除影响的时候手法略微有点粗暴,但是应该不至于让一个人变成傻子才对。”
对方的心情似乎显得非常高兴,而且语气中似乎还有点炫耀的意味。这种友好得不像话的态度一下子又让我对之前的想法有点不太确定了。
“算了,首先让我介绍一下。阿道夫·莱因哈特。‘黑鹰’骑士团正式团员,萨拉兰奇新军第二团指挥官。”
简单地介绍过自己的身份过后,这个年轻男人就停止了说话,似乎是打算给我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身份的意义。
“虽然不知道萨拉兰奇的具体机构职能,但是一般情况下,如果怀疑一个人是间谍的话,那么应该不是一支军队的指挥官来处理的吧?”
既然已经彻底洗不清了,我也破罐子破摔地放弃了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的打算,开始针锋相对了起来。
“如果是一般的间谍案的话,大概是随便丢几个宪兵或者王家亲卫队来押到某个地方顺手砍了吧。如果不一般的间谍的话,那么也许会丢给某个政治监狱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找人去提人。具体操作实现情况而定,怎么了?”
“不是你问我‘怎么了’,而是我问你才对吧。”虽然觉得就这么一口气聊下去,聊个十天半个月也不错的,但是实在是不喜欢对方口气中所透露的那若有若无的捉弄感的我还是决定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干脆早死早超生……
“我来?我来这里的理由是因为我听说有个白痴居然是来自‘中国广州’这个地方的。本来是过来找菲特酱刷好感的,结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不由得跑过来看一看这个来自‘中国广州’的二百五喽——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说道最后,这个年轻男性已经笑得吧整个身子都弯到了原本就不算高的桌子下面去了。
“关——你——屁——事!”被对方奇怪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的我不由得恼羞成怒了起来。
“的确不关我屁事,但是关我的事,我们的事。”花费了好大功夫,终于直起腰来的年轻男性咳嗽了一声试图让气氛稍微严肃一点,但是咳到了一半就如同喷饭一半不由自主地再度笑弯了腰。
“因为啊——”
“俺是河南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