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伯,你今日若不放过风姑娘,便是在瞧不起我季家。”季淮砚神色微敛,虽然季苏两家为世交,但苏怀褐今日所谓实在太过蛮横,纵然是他从小尊敬的伯伯,也不能如此迁就下去。
“淮砚,若你执意如此,只会伤了两家和气。”苏怀褐见风头不对,只得好言相劝。
“就算是祖母她老人家知道此事,也只会怪淮砚护不住自己的救命恩人。”季淮砚白衣素净,面容清俊典雅,与苏怀褐对视,半点不让。
“好,真是好得很,为了这女子,你舍得让缃缃受伤!”苏怀褐愤然拂袖,抱起还在哀哀哭泣的苏缃缃上了苏家马车,疾驰而去。
尘土弥漫街道,众人掩袖轻咳。
“季公子,我给你添麻烦了。”风昭夏遥遥望着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马车,回头一颔首。
“怎么会,明明是在下没能护住风姑娘。”
风昭夏垂眸,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现在她只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待着,好好研究一下丹田里的摩云归瞳,若她所料没错,这应该是一块瑰宝,或者说,是一件原主母亲留给原主傍身的神器。
她不知道的是,朝歌城内因为她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
方才匕首没入苏缃缃肩胛骨的那一瞬间,朝歌城内栖息的万千咏叹蝶齐齐飞上天空,斑斓蝶翅交错,悬浮着的浮屠华章榜忽然发出齿轮碰撞的喀啦声——
“咏叹蝶?”
“这么说又有十至五十的排名变动了?”
“不是说祭祀大典期间不准随便挑战嘛……”
“祭祀大典明天才开始,今天应该不算吧……”
咏叹蝶头尾相接,绕着华章榜飞行九圈以示尊敬,接着蝶翅细微振动发出嗡鸣,听起来像是一位鹤发老者的嗓音,悠悠然自天际飘来:“风昭夏,浮屠华章榜,第三十七名。”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谁?!风昭夏是谁!竟然打败了苏家嫡女!”
“风昭夏这名字好耳熟!”
“风昭夏……不是风家那个拖油瓶吗?!”
“她不是个连路都走不动的病秧子吗?”
“……”
祭祀大典在朝歌城中央的祭坛举行,而与祭坛遥相而望的则是一座高阁,琉璃堆叠,檐牙高啄,阁中居住之人乃是整个涅川大陆都无比忌惮的男子,无人知其来历,只知他一身修为如同逆天,数年前在三国大比上踏空而下,狂风肆扫,他自岿然不动,如履平地。
听闻他无意夺权,只是在寻找东西之后,琅缳帝诚邀他入驻朝歌城,并替他建了一座九层高阁,名为摘星,男子只居第九层,而其余八层则对修灵者开放,每一层放置了不少灵宝,守灵者却是随男子一同出现的八个暗卫,只有打败他们才能获得灵宝,这项活动被称为“陵猎”。
不过迄今为止,能够打上三层的寥寥无几。
正因如此,人们对居于第九层的男子越发忌惮。
一无所知带来的是无限放大的恐惧,外加对强者深深的敬畏,修灵者的信仰逐年羸月为摘星阁外墙涂上一层金光,在日光中熠熠生辉。
九层之上,临窗而坐。
男子一手支着下巴,狭眸微阖,眼尾迤逦,听到蝴蝶咏叹之音时忽然睁开,瞳孔黑沉遍染,细看之犹如蛟龙潜伏的断谷深渊,浓雾遍布,另一只手搁在一旁的桌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越来越慢。
“主子。”西禾输了抓阄,被其余暗卫联合踹了进来,摸着屁股瑟瑟道:“那个……主子……”
“你上午是怎么汇报的,现在再说一遍。”不怒自威,嗓音如同珠玉迸溅,凉入心脾。
“呃……主子……风昭夏确实是个废……”
敲击的指尖一停,西禾只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软骨在压迫下吱嘎作响,而男子依旧那般慵懒地靠着,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她将天枢八星修为的人踩在了脚下,你却告诉我她是废物。”房间角落的茶壶被无形释放出的威压碾得裂纹陡生,砰一声裂开,茶水四溅。
“主子……西禾……错了……咳咳……”西禾脖子一松,健硕的身体直接瘫软在地,脸色涨得青紫,太阳穴一跳一跳疼得厉害。
“查。”男子扔下一字,便彻底合上眸子,从寒气森森的修罗道场,一下变幻为松林古刹,气息尽敛,归于沉静。
西禾不敢妄言,捂着脖子乖乖退出房间。
“打死你们这群混蛋,又他妈让老子背锅!”西禾再怎么说修为也高过涅川大陆上任何一人,虽然在主子面前弱鸡了一点,倒也不至于一捏就死。
东禾扭腰躲过,笑嘻嘻道:“西禾老大最好了,本卫就不打扰老大养伤了,下头又有不知死活的修灵者来挑战了,我先走了!”
——
“这就是朝歌城。”风昭夏挑着帘子向外张望,只见城墙高过三丈,灰黑墙身上伤痕斑驳,刀光剑影皆留下过印记,古朴沧桑韵味扑面而来。
“风姑娘既是来游玩的,不妨在季家住下,也可省去一笔费用。”
风昭夏想了想,点头同意。
看苏怀褐的样子不像是会善罢甘休,若是住在季家,会替她挡去不少麻烦。
马车缓缓驶入内城,街道两旁早就挤满了人,祭祀大典前夕,人们纷纷上街游玩采购,赌场中吆喝满地,地摊上摆满各色灵石药草,甚至有人抱着刚刚猎来的幼生魔兽沿路兜售。
一切的一切,对风昭夏来说都颇为新奇有趣。
街边有一男子正拎着一只瘦弱的幼崽,起劲地向一位明显不怎么满意的女子胡吹:“这崽子的眼睛漂亮的紧,紫莹莹的,带回去好好养着,皮毛油亮,抱出去气派得很。”
“可是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光好看又什么用。”女子撇了撇嘴,又俯身揪了揪幼崽的胡子,嫌恶地缩手道。
“不是,姑娘,你看看它的眼睛。”那小贩急吼吼地提着幼崽的尾巴骂道:“还不赶紧给老子睁开眼睛!装什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