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晕染的眸子中蕴藏杀伐,谒王凝视着她,淡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风昭夏就那样定定站着,破障枪头直直插入地面,嘴角是刺眼的血迹,黑衣马尾,眼神坚韧不可摧,整个人如同一头嗜血小兽,越是痛,却越是隐忍。
“风姑娘……千叶芙蓉是主子的救命药,你能不能让出来,我们会用更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西禾犹疑着,尽量放柔语气,商量道。
风昭夏默默吞了一口血,声线沙哑寒凉:“这千叶芙蓉是我用命换来的,你们在后头看着也没有上前帮忙,有什么资格来分一杯羹?!”
“就凭我们比你强!就凭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们主子想要,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南禾艳丽的眉眼一瞪,桀骜道。
“呵,手下败将,你要不要试试看,是你们来抢快,还是我毁了它更快!”
“你——”
“南禾——够了——闭嘴!”东禾出言呵斥道。
谒王静静看着她,抬起一只手,小心泻出一丝威压。
风昭夏身子一颤,便再也动弹不得。
“摩云归瞳,你给我毁了千叶芙蓉!”
此时的摩云归瞳早就一头扎进了离虚天宫中的药鼎里装死,一边碎碎念,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谒王上前两步,风昭夏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要将他宛若神祗的脸庞灼出一个洞来,却见他微微弯腰,一手环过她的膝盖,另一手托住她的脖颈,下一秒,每一寸神经都处于剧痛中的身子被凌空抱起——
风昭夏忍不住又喷出了一口血,涂在他华贵的衣襟上。
嘴角牵出一抹快意的笑,风昭夏看了看他的前襟,挑衅地去看他的眸子。
没有厌恶,没有嫌弃,没有震怒,只有沁入骨血的威仪与矜贵,指尖微微一勾,从玲珑暖霁簪中的灵识中奔涌出醇厚的灵力,没入她的心口,沿着筋脉浅浅流淌,修复她受创严重的心肺。
风昭夏在暖融融的温养中再也支撑不住,倚着他的胸口,合上眸子沉沉睡去。
“主……子……”南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容还是她熟悉的清冷出尘,眸中宫阙之巅凌驾众生的霸气却被淡淡的温柔所取代。
西禾手心朝上,对着东禾得意地勾了勾手指,两人用眼神无声交流——
“我说什么来着,风姑娘是特别的!”
“或许只是因为她手里有千叶芙蓉。”
“呵呵,有本事再赌,我赌风姑娘是未来的尊后!”
东禾眉目一凛:“不赌了,输不起。”
西禾撇嘴:“嘁。”
——
风昭夏这一睡整整睡了三天,刺棱驯鹿被下达了只能慢慢走的命令,六头风属性的天阶魔兽憋屈到极点。
南禾精神恍惚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风昭夏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脸颊温热,鼻翼间清浅的味道十分好闻,潜意识里蕴藏的安全,让她揉了揉眼睛,缓缓睁开。
车厢内铺着黑色的地毯,暗红色流苏镶边,四盏夜明珠盛在镂空银雕里,散发出柔和的清辉,桌上有几卷经书,一茶壶一杯盏,以及少许果脯。
风昭夏眨了眨眼睛,思绪一点点回笼。
身子猛然僵硬,她大概知道自己睡在哪里了,略微侧头,可以看到昂贵精美的织料上有一块干涸了的血渍……那似乎是她的杰作……
风昭夏一贯清冷的表情隐隐有了一丝龟裂,来不及看他的表情,迅速从他怀里抽身,背靠车厢另一侧抱膝坐定,一气呵成,这才抬眸与他对视。
谒王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鼻间发出徐徐轻笑:“倒是能睡。”
“谒王殿下这是要带我去哪儿?”风昭夏见他没什么恶意,也就放松下来,肚子饿得不行,捏起一块蛋黄酥扔进嘴里。
“回朝歌城。”
风昭夏一指撩开隔绝外界一切的车帘,日光打在弧度秀气的鼻梁,街道上人声熙攘,十分嘈杂,应该是到了一座城郭。
路过一家露天茶肆。
“琅缳新帝才八岁……这可如何是好……”
“听说若不是谒王最后关头力挽狂澜,只怕死的人会更多……”
风昭夏啪一声合上车帘,眉头高高挑起,戏谑道:“力挽狂澜?”
谒王神色坦然:“当然,否则朝歌城现在就不仅仅是皇帝更迭这么简单了。”
风昭夏捏碎了一个蛋黄酥。
“琅缳帝好歹也是天玑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惜了年幼的小皇子。”
“嗯,本尊都没来得及救。”
“……”
风昭夏被气笑了,干脆抽过一卷书翻看,不再理会他。
“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谒王性感华丽的嗓音带着悠悠沙哑,在车厢内回荡。
风昭夏置若罔闻:“说。”
“季存华殁了。”
“什么?!”风昭夏一拍案几:“那淮砚呢?淮砚怎么样了?!”
谒王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风昭夏从他眼里读不出答案,干脆一掀车帘跃下马车,六匹天阶魔兽在街上慢慢晃荡,本就扎眼,现在她这般突兀地出现,将旁观者吓了一跳。
西禾一愣,唤道:“风姑娘?”
东禾一拉缰绳,刺棱驯鹿乖乖停下。
“哼,和主子一起呆了三天三夜,连句道谢都没有,果然是乡下来的村姑!”南禾骑在白麟驹上,虽居高临下,话语间却是说不出的酸意。
风昭夏刚刚站稳,就觉丹田一阵涌动,心中大呼不好,刚要返回车内,却已经来不及了,波动嗡嗡震荡,在空气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天璇二星……三星……四星……五星……六星……七星……
所有人向看疯子一样看着她,这世上哪有人是这样晋级的啊,那些所谓的天才日复一日在校场练习灵技,四处寻找灵丹妙药,动辄闭关数月,这才有了浮屠华章榜上稳居前十的存在。
这姑娘刚才也就迈了个步子吧……蹭蹭蹭一路涨到天璇七星……
东禾嘴张得仿佛塞了个鸡蛋,僵硬着脖子扭向西禾:“我好像……相信了……”
风昭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众人炽热的视线和窃窃私语中,嗖得又窜回了车厢,谒王对她的去而复返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平静地喝茶翻书,吩咐东禾加快速度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