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昭夏清晨初醒,一袭丝织白裙,黑发别至耳后,露出北斗新月,朝阳下素净的脸蛋上,覆了一层细微的绒毛。
近在咫尺,薄司玦深邃眼眸愈发幽暗,无情无欲,却能令众生癫狂。
见他毫无反应,风昭夏歪了歪头,嗤笑一声坐回榻上:“这样吧,我们各自退一步,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勉勉强强做个没什么用场的下属,但,我不会成为下一任南禾。”
“说起来,你把南禾给怎么了?”风昭夏全无形象地打了个呵欠,砸了砸嘴,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寒玉棋子。
“不听话的下属,自然是不能留的。”薄司玦指尖酝酿出一抹灵力,自从破损最严重的主脉被修复后,只要不超负荷使用灵力,便也再不会引起旧伤复发。
“怎样算是听话,怎样算是不听话?”
薄司玦点了点白玉桌面:“泡茶。”
风昭夏看着木质的精妙茶具和盛在瓷盅里的昂贵茶叶,坦诚道:“我是个糙人,这么精细的活儿,抱歉我不会。”
“你变了。”
“啧啧,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风昭夏抱着胳膊,一幅被雷到不行的模样。
“怎么?”薄司玦挑起眉梢,凤眸中多了一丝不解。
“因为听起来十分幽怨。”
“果然变得有趣了,在销金窟里死过一次开窍了?”
“孤狼,赏金猎人组织,销金窟,地下交易市场,人肉擂台,薄司玦,在涅川大陆上你究竟还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势力?”
薄司玦取过镊子,夹了一撮茶叶放进杯盏中:“北禾。”
“是。”北禾上前一步,看了风昭夏一眼,语调平平:“风姑娘,你那日所见到得的孤狼组织不过是冰山一角,涅川大陆上所有黑市交易均属主子所有,每日都会有人前往孤狼发布任务,昨日风姑娘你睡下后,主子便命我发布了有关你母亲的任务。”
风昭夏闻着空气中袅袅茶香,笑道:“那还真是多谢了。”
薄司玦置若罔闻,专心撇开茶沫,修长的手指,干净浅淡的指甲,骨节分明,赏心悦目。
“顺便一说,风姑娘,我叫做北禾,是孤狼组织的掌权者。”
风昭夏微微一笑:“幸会。”
东禾苦着一张脸,他那日被风昭夏的忽然失踪吓得半死,找了几天没能找到,正准备回来受死,居然听说她因为替主子治伤力竭睡下了。
真是虚惊一场。
“风姑娘,我是斗兽场的掌权者。”
“斗兽场?你是说王禹镇上的斗兽场?”
“没错。”
风昭夏直起身子,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丝疑惑。
整个斗兽场都是薄司玦的,只要他愿意,北苍孚蟒的尸体毫无疑问属于他,可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白白给了自己一百万紫莲币……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吗……
收回思绪,望向西禾:“所以你又是什么组织的掌权者?”
西禾刚要说话,风昭夏支起下巴:“我猜猜,北禾与东禾掌控地皆是黑道,所以你掌控的应该是明面上的商道?”
“……”
薄司玦将沏好的冻顶乌龙推到她面前。
风昭夏低头轻嗅,不客气地尝了一口,甘醇绵长,唇齿留香,不禁眯起眸子,像只慵懒的猫咪,夸赞道:“好茶。”
“给你一天时间,泡不出这个味道,就去领罚。”薄司玦凉凉斜了她一眼,起身离开凉亭,背影清俊挺拔,气势犹如拔地而起的巍峨山岳,金纹绣袍一甩,仿佛深海中漾起的一抹波涛。
风昭夏兀自凌乱,一个白眼翻向西禾:“他说什么?”
北禾冷冷道:“主子让你泡茶。”
风昭夏将那套泡茶的工具推得更远,抱起手臂倚着软榻,问道:“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从先前你们的反应来看,似乎不知道彼此是掌权者?”
东禾与西禾对视一眼,答道:“确实不知。”
“所以,薄司玦是在防备着你们的背叛?”风昭夏眸中涌起顽劣的笑意,存心想要挑拨离间。
北禾闻言面色一暗,锋利的杀气凝成一柄短刀,须臾间架在风昭夏的脖颈上,细嫩的皮肤被压出隐隐红痕。
“北禾!”
风昭夏任刀架着,指尖凝聚起一股股灵力翻搅着茶水腾上半空,晶莹剔透,色泽丰润,茶香钻入鼻中,翕动鼻翼轻嗅,懒懒开口:“若我研究不出该怎么泡茶而受罚,全怨北禾。”
“你既然留在主子身边,最好不要有什么异心,否则,我会第一个杀了你!”北禾冷哼着打散灵力,快步离开。
风昭夏手一松,在空中凝成一团的茶水忽然坠落,噼里啪啦溅了满桌,茶汤四溢,沿着桌沿滴滴答答往下淌,合上眸子,神识沉入微弥空间。
推开离虚天宫的大门:“丹缨。”
“呀,主人你来啦!”小火苗吭哧吭哧冒了个头,惊喜道。
“炼器。”漠然吐出二字,风昭夏在凹洞边盘膝坐下:“我该怎么做?”
“主人你精神力恢复得怎么样了?”摩云归瞳飞过来,扭捏着关心。
“睡了一觉,基本恢复了,告诉我,该怎么炼器。”
丹缨努力将脑袋凑到风昭夏跟前,糯糯的女童音清脆讨喜:“主人,和丹缨契约吧,契约后丹缨所继承的万年炼器之道就都归主人所有啦。”
“如何契约?”
“以血浇灌。”
风昭夏二话不说,并拢二指,化灵力为裁刀,轻轻一划,几滴鲜血落入火中,丹缨贪婪地吞下,咂了咂嘴。
悠远古朴的钟鸣在脑海中撞响,夹杂着听不出语言的吟诵声,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浸透岁月长河的炼器之道,被人遗忘的久远字符,化作一只只雀跃的鸟儿,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神识,与盘踞成识海的精神力逐渐相融。
摩云归瞳在一旁静静等候,感受着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洪荒气息。
再睁眼时,原本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丹缨橘红的色泽,妖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