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镜里的风昭夏已经挺过了第三轮,大汗淋漓,丝织白衫上乍一看红梅点点,实则全是浸透衣衫的鲜血。
最开始运转治愈之门还能修复一些皮肉伤,到后来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灵力几近枯竭,丹田干涸胀痛。
眼前一阵阵发黑,风昭夏感受着丹田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收起锻魂之刃,重新抄起一黑一白两把左轮。
估算了一下,大约二十发不到。
四人围在她身边,黑雾弥漫,怎么看都像是成精的僵尸。
雪久容一向淡泊的眉眼紧紧皱着:“谒王殿下,你这是把她往死里虐啊!”
“她必须得受住。”薄司玦嗓音略带沙哑,不难听出其中暗含的紧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昭夏再怎么说也只有天璇——”
“她必须得受住!”薄司玦声音一寒,狠戾绝情。
雪久容摇了摇头,眸中一片凄楚:“我当初觉得惊鸿仙姬是个疯子,现在看来你与她半斤八两,半斤八两。”
梅坞十八阵,最可怕的不是这些无影黑衣人,而是随着伤口一点点渗入体内的黑气,侵入识海,一点点吞噬掉全部的神识,然后被关进灵魂深处,在一片虚空中捱到老死。
风昭夏躺到在红梅花海中,睡颜恬静。
黑衣人见她倒下,虚影一晃,消失地无影无踪。
西禾呆呆望着丹青镜:“风姑娘挺过了第四轮……”
北禾着实被风昭夏天璇九星所爆发出来的实力吓了一跳,他原以为第二轮已经是极限。
而他作为暗卫很清楚,每一轮叠加的力量是多么可怕。
以及,受伤后带来的反噬是多么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记得很清楚,主子一人撑过三天后走出梅坞十八阵,数月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他甚至一度以为,主子的神识,其实已经垮塌了。
薄司玦眉头紧锁,墨袖一拂,丹青镜中的景象瞬间切换。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破旧的小柴房,肮脏不堪的被褥,破败的窗棂外下着鹅毛大雪。
风昭夏从天寒地冻中缓缓睁眼,看着自己青白的小手,头脑有几秒钟的空白,但仔细回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挣扎着起身,刚迈开步子,便发现脚踝上拴了一条细长的锁链,只够她走到屋外的小茅房。
茫然地环顾一周,哆嗦着缩起脖子,小院外头静悄悄的,谁都不在。
她……是谁呢……
又为什么会活得如此悲惨……
怔怔望着漫天飞舞的霜雪出神,不一会儿,肩头积了厚厚一层洁白。
院门口忽然来了一人,她激动地起身,想要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那小丫头见她迎上来,立刻快速倒退几步,嫌恶地甩了甩手:“别碰我,你个小杂种,病秧子!”喊完将装着食物的盒子咣当一声扔在地上,用脚尖踹了踹,转身跑走了。
她默默走过去将那食盒打开,冷硬的馒头和酸腐的酱菜,她握着那馒头捏了捏,嗯,捏不动。
周而复始,除了一日三餐的谩骂,剩下的便是漫长的孤寂。
终于有一天,她握了握拳头,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逃跑。
其实那锁链并不能拴住她细伶伶的脚踝,她挣扎了一番后,也就脱开了。
天大地大,要去哪里。
有人捉住了她,将她打晕拖走,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头脑发晕,腿脚犹如灌铅般沉重,身体虚浮无力。
有人手脚并用爬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呀,发高烧了!”
这是她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透过一颗圆圆的玻璃球看外面这片光怪陆离的世界,光带灿烂的星球,广袤无际的银河,潮湿腐败的热带雨林,密林深处隐蔽的木屋……
双眸遽然睁开,她在黑暗中猛烈地喘着气,大梦方醒,冷汗淋漓。
记忆如同潮水,缓慢归笼。
强悍无比的精神力网住那浓厚的黑雾,为残存的一抹神识撑开一方天地。
“梅坞十八阵,果然名不虚传。”风昭夏低哑的嗓音幽幽响起。
左轮出现在手中,丹田处空空荡荡,灵力全无,风昭夏轻笑两声,从微弥空间中抓出了一把铜黄子弹。
一颗颗塞入转轮,咔哒上膛,对准黑暗,连连射击。
弹壳落地声清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还剩多少子弹时——
喀啦——
响起一阵玻璃裂开的声音。
裂缝逐渐扩大,呈蛛网状向四处蔓延,最后砰一声炸开,光线涌入眸中,风昭夏眯起双眼,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痛,白裙浸透了鲜血,沾湿了红梅。
“靠!”风昭夏捂着剧痛难忍的脑门,用破障支撑着起身,忽见空间被狂暴地撕开一道口子,薄司玦面上阴云密布,高大的身子急步走来。
风昭夏脚下一软,直直栽进他怀里。
四周红梅一见是薄司玦,立刻谄媚地合拢,枝条沙沙作响,像是在邀功一般。
薄司玦眸光一暗,反手挥出一掌,灵力裹挟着劲风,沙石扫地,树干被割开深深地口子,而枝桠上所有的梅花被尽数掀飞,光秃秃地一朵不剩。
“啊哈哈哈哈,好惨……”风昭夏圈着他的脖子,强忍着疼痛,笑得幸灾乐祸。
“疼就不要笑。”薄司玦避开她的伤口,将她小心抱起,走出梅坞十八阵所在空间。
“哎呀昭夏,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温非欢捂着嘴巴,盯着满身鲜血的风昭夏。
风昭夏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都是皮外伤,一会儿就能治好。”
薄司玦斜了她一眼:“不逞强你会死吗?”
“要不是你我会受伤吗?!”风昭夏朝他扬起下巴。
“我看你中气十足,还能再打两轮。”
“哼……”
薄司玦不理会她,却知道她现在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将她抱进房间后便道:“去微弥空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