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出儿童娱乐城。花玥的肩膀微微颤抖，真的太好笑了，她实在忍不住。符承尧则冷着脸，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符承尧刚刚在打地鼠时，一不小心错过了一只。本来漏掉三只以内就有奖品，可是他之前夸下海口可以全部打中，如今有一只“漏网之鱼”，让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后面再冒出来的地鼠，都被大佬狠狠地无情捶打，差点被打爆了脑袋。连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了，一度要出来制止，好在游戏总算结束了。

“符承尧。”花玥拉了拉他的衣角，安慰道：“你别难过，你已经很厉害啦。”

符承尧侧过头看向花玥，她语气真诚，但眼中还是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看来他差点打烂一台机器，确实是件很搞笑的事了。

符承尧眼眸中的神色朦胧不明，仿佛青山前萦绕着层层薄雾，他的目光紧紧落在面前的女孩身上。

花玥连忙把口袋里的小玩意儿拿出来，摊开给符承尧看，“你的战利品。”一个哆啦a梦的钥匙扣，静静躺在她柔嫩的掌心。

符承尧被工作人员“教育”的时候，花玥拿到了机器里吐出来的奖品。她与符承尧的视线相对，说道：“你伸出手来。”

符承尧微垂着头，缓缓伸出了右手。花玥把钥匙扣放进他的掌心。

“花玥，心情好了吗？”

花玥诧异地盯着符承尧，听他这么一说，她才猛然间发现，那些糟心的破事早就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从符承尧出现她在身边，她就再也没有多想了。

花玥诚挚地点了点头，“嗯，没事了。”

符承尧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那我送你回家。”他什么都不用问，一会儿回去有人能告诉他考场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糟糕的事情，都不应该让此时她再谈起、再回忆。

花玥目光闪躲，“我可以自己回去。符承尧，你也快回家吧。”

她怕啊！上辈子符承尧天天送她回家的体验还记忆犹新，她每次和做贼一样心虚，生怕被邻居发现。符承尧总觉得她胆子太小，还非要逗她。

符承尧单手插在裤兜里，手碰到了打火机。他抬起眼眸，把伞递给了花玥，“拿着。”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被人嫌弃得这么彻底吧，他努力地勾了勾嘴角，好吧，笑不出来了。

花玥接过伞，向符承尧道过谢，才转身离开。

黑伞之下，符承尧突然钻了进来，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微微俯身，压迫感十足。

气息相近，符承尧对上花玥的眼睛，“那天晚上在ktv·魅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了……”

花玥似乎知道符承尧肯定又会说出她不想听到的话，心扑通扑通地跳动。

符承尧眼里的笑意渐浓，“你的声音很好听。”

花玥抵着他的胸膛，一把将他推开，红着脸往回家的方向跑，伞也不要了。

完了完了……她连对视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害怕在他眼里看见那让她熟悉的浓烈的感情。

花玥一口气跑出好远，急促地喘息着，沮丧与挫败感铺天盖地袭来，她努力了这么久，一朝回到解放前。

符承尧盯着花玥渐渐跑远的背影，她身上穿着他买的粉色小裙子，脚上一双普通的白色帆布鞋，马尾一晃一晃的，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知道她此时极为慌乱。

符承尧捡起地上的伞，伞柄在手中旋转一圈，有个小玩意儿硌着他的掌心，他捏紧钥匙扣，低低笑了一声。啧，真可爱啊。

一中教学楼的树荫底下，符承尧靠在树旁，指间夹了根烟，却没有点。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的衬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手指修长，另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火苗一灭一燃。他平时烟瘾不小，但始终没有点。

林立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符哥，可累死我了。”他深深舒了一口气，讲起刚刚获得的信息，“大事呀，刚刚和新同学一个考场的妹子跟我说，新同学先被冯佳甩了一身墨水，后来开考没多久又被监考老师查到夹带作弊……嗷嗷嗷符哥，你打我干嘛？！”

符承尧看向林立岩，笃定地说道：“她不可能作弊。”

林立岩立刻点头应和，“是是是，你的小宝贝不可能作弊，但这不是我说的，是那个监考老师在她准考证后面发现了纸条。”

林立岩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谁会那么傻写纸条夹在准考证后面啊，我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抄在手掌心了。符哥，你说是谁放进去的？”

夏日的风吹动少年的衣摆，他眉目冷然，扬了扬唇角，“很简单啊……”符承尧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周一把冯佳叫出来谈谈心，不就知道了嘛。”

“……”确实非常简单粗暴，林立岩不忘提醒，“符哥你悠着点儿，冯佳好歹是个妹子。”

符承尧随手把烟和打火机一起扔进垃圾桶，“我本来就很温柔的。”

鬼才信！

见符承尧往教学楼走，林立岩连忙追上去，“符哥，等等我，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考试已经结束了，难不成要现在把人揪出来打一顿？

符承尧懒洋洋地朝后挥了挥手，示意林立岩该干嘛干嘛去，别跟着他。他上楼拐了个弯，径直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花君川在打电话与同事讨论设计图，花玥推门进来时，他刚好挂断。“玥玥，你们考试考完了？”

花玥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韩婉是一中的老师，花君川也知道学校的考试安排，他作为父亲平时很关心女儿的成绩，但是显然没在意过女儿的穿着打扮。

花君川问完了这句话，父女二人似乎没别的话可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花玥低垂着头，“爸爸，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间去了。”

花君川嗯了一声，在花玥推门之前又叫住了她，“你现在高二了，假期在家也多努力，好好看书，以前在一中的成绩要保持知道吗？你阿姨不好意思跟你提，江禹的英语和物理成绩不太好，你看看有时间的话，多跟他分享下学习心得。”

花玥准备推门的手一顿，背对着父亲点了点头。

房门合上，花玥扑在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刚才她有一瞬间很想问爸爸，能不能让她重新去跳舞？学习学习学习，学习好像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唯一有价值的事情。她的喜好，她的心情，都变得无关紧要，爸爸甚至连她换了身衣服都没有发现。妈妈死后，她生命中所有绚烂的色彩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不过花玥知道，跳舞这件事是一家人不敢触碰的伤疤，唯一支持她继续跳下去的可能只有妈妈。只有妈妈能懂她，能懂她有多喜欢。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韩婉突然笑着说道：“玥玥，阿姨给你买了条裙子，我们去你的房间试试？”

韩婉笑盈盈地看着花玥，花玥此时已经换了件白色t恤。她知道韩婉这是有话要跟她单独说，于是应道：“好的。”

韩婉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在花玥身上比了比，打量道：“长度很合适，刚好在膝盖上一点。”

裙子很漂亮，腰间和裙摆点缀着同色的蕾丝花边，韩婉按照她的尺码挑的，看得出来很用心。

“玥玥。”韩婉摸了摸花玥的头发，问道：“你是不是在一中过得不开心啊？”

花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韩婉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和你爸爸当时忽视了你的意见，由于我们工作和房子的原因，执意让你转学，你受委屈了。”

“没有，阿姨，你别担心。”花玥懂事地说道。

韩婉觉得这孩子真乖，自己受了委屈什么都不说，还反过来安慰她，乖得让人心疼了。

“阿姨听说你在学校一直戴着口罩，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我们玥玥这么漂亮，戴口罩多可惜啊。”韩婉笑容温和，这个时候的韩婉不像位师长，倒像是和她谈心的好友。

“……感冒了。”花玥只能继续圆谎。

韩婉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也没再追问深究，而是叮嘱道：“那咳嗽好了就摘下来，大热天的，捂坏了怎么办？”

“对了，阿姨今天在学校听说，你被冤枉作弊了是不是？”

花玥看向韩婉，这位继母没问原因，而是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她。

“阿姨，我没有作弊，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纸条就在准考证背后了。”花玥知道肯定有人在这段时间内将纸条塞进了她的准考证里。可现在的一中，虽然教学资质数一数二，但是设施老旧，还没有进行大整修。教室里尚且只有风扇，没有空调、也没有监控设备和电子黑板。她口说无凭。

韩婉神情严肃，“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不知道是谁，小小年纪心眼那么坏。阿姨相信你，你在一中考试都从来没有下过年级前五名，你很优秀。”

花玥有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乖巧和出色，哪怕她不是花玥的亲生母亲，都忍不住疼爱她。

“阿姨会帮你查一查。”韩婉稍有迟疑，“但是，这件事不一定有结果。玥玥，人的嘴是管不住的，听到任何不好的话你不要难过，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的成绩会证明一切。”

“谢谢你，阿姨，我不怕的。”她是真的不会害怕，所有的难过和委屈只有一瞬，花玥知道要学会勇敢面对，内心慢慢强大起来，自己保护好自己。

“那好，你早点儿休息，明天周末，可以稍稍放松一下，阿姨先走了。”韩婉笑意温暖，帮她带上了门。

花玥拿起床上的漂亮裙子，抱在怀里，眼眶有点发热。她第一次觉得，继母并不是一个糟糕的词语。韩婉和妈妈不一样，可是她发现有好多地方，她们又是一样的。

花玥叠好裙子，翻出自己以前的笔记本。犹豫了片刻，敲响了江禹的房门。

男孩拉开门，头发乱糟糟的，耳机挂在脖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继姐。

“江禹，这个给你。”朴素的笔记本封面上，娟秀地写了两个小字——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