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岩感觉自己已经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去拉住符承尧了，然而根本没有用。一片混乱以后回过神来，李峰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符承尧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眸猩红。林立岩总算把人拖开，他也快虚脱了。然后就是救护车的声音，警车的声音……

孟诚挠了挠头，“唉，还真是因为花玥啊。”怪不得林立岩吞吞吐吐不肯说，肯定是符承尧不让告诉她的。花玥要是真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有心理负担。不过这李峰也是自己找死，符承尧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花玥，李峰却口无遮拦，不仅思想龌龊还嘴贱。

林立岩苦笑，“这次终于能见到神秘的符家人了。”

“李峰怎么样了，不会那么容易死吧？”

“谁知道？希望他能扛住，不然就真的麻烦了。只要还有口气，一切还好说。”

两个少年跟着犯愁，在外面抽了会儿烟才进去。

花玥正在和一个警察说话。她不停地道谢，那警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妹妹，要真是你的朋友，就先帮他找个律师吧，再去医院看看那个被打的人怎么样了。”说完警察就忙去了。

林立岩问道：“什么情况？”

花玥眉头微微蹙起，“他告诉我，当时的情况，一眼就能看出李峰起码已经构成轻伤，可能会走刑事诉讼程序，可以保释，但是需要律师和亲属过来走程序。”

此言一出，气氛立刻沉重起来。

孟诚说道：“先找律师保释吧。”他们有钱，但再快也要到晚上了。

期间肖述景来了电话，他倒是镇静很多，“我给符家的人说清明了情况，符家老爷子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亲自打电话去医院问过了，人还在救治，不过情况稳定。”

这句话无疑给所有人吃了颗定心丸。晚上，经过律师的保释，大家终于见到了符承尧。

他从大厅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花玥，她看着他，不说话，两人遥遥对望。符承尧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林立岩和孟诚对视一眼，“符哥，那我们回去了啊。”他俩溜得飞快，林立岩还不忘给他做口型，“我没有告诉她。”

天上一轮圆月高挂，花玥眼中盈盈含泪，但是她很快就把这样的情绪忍了回去。

花玥走到符承尧面前，这辈子第一次主动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走，“符承尧，我们回家。”

夜色正浓，安宁寂静，分不清是月光更明还是路灯更亮。

花玥牵着的少年的手，久久没有说话。

符承尧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嘴角高高扬起，眼里尽数是笑意。哪里有刚刚的半分颓丧？

花玥回过头，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慌张地想放开手，被他及时扣紧。

“想反悔啊？”符承尧又开始耍无赖了，“我是那种你想牵就牵、想甩就甩的人吗？”

花玥简直快被气死了，符承尧怎么不知道看看时机场合，他如今身陷囹圄，一个弄不好就要吃牢饭，竟然还有心思来调戏她！

“符承尧，你为什么打人？”

符承尧沉默片刻，随即笑了起来，语气十分随意，“当然是因为看不惯他。”

“你没骗我？”

“没有啊。”

花玥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谎言。符承尧脸皮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花玥突然开口说道：“我听叶彤说过，你之前就跟李峰打过一次架，因为杜薇薇，这次还是因为她吗？”

符承尧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逼近她，气势汹汹，“花玥，你的心怎么长的？我有多喜欢你，你看不见吗？”

花玥的手被握在他的掌心，根本无路可退。她知道不是因为杜薇薇，她就想弄清楚符承尧为什么打人，可是他不肯说，林立岩也不肯说。她就像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事情发生以后一无所知，连前世都死得稀里糊涂。

她非常害怕，原本以为知晓一切就能带着符承尧躲开前世的命运，可是现实瞬间就打脸了。

当打人事件出现，她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微不足道，她从来都不是命运的主导者，她和符承尧都是被摆布的一员。她可能要用尽一辈子的勇气，才敢去喜欢他，不然她会死，他的命运也是未知。

花玥将自己的感受告诉他，“可是符承尧，我什么都不知道，会担心、会害怕。”

少年显然愣了愣，他的强势顷刻间消退，声音变得轻柔，“你别怕啊，你别怕我，我永远不会凶你，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花玥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符承尧显然误会了。他以为他打人的事吓到她了，符承尧怕她误会他脾气暴躁恶劣。可是她真正害怕的是，命运像这世间最难掌控的风，符承尧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偏差，她不清楚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始料未及的事，一切于她来说危险而茫然。

花玥沉默不语，符承尧有些烦躁，“你在介意我和杜薇薇的事吗？”

花玥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光华在他眼中碎成点点星辰，其实……她真的有点介意，前世的细节她记不清楚了，但重生回来以后，她亲眼目睹过杜薇薇和符承尧在楼道里谈话，杜薇薇抱住了他。那时他手里夹了根烟，眼神轻嘲，一副薄情的模样。

花玥诚实地点点头。

符承尧开心了，“你在吃醋，对吗？”

花玥的小脸刷的一下红了，睁大眼睛瞪着符承尧，而他笑着解释道：“我和她真的没什么，以前玩得过了是我不对。那时候一群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瓶口转到我，我选了大冒险，出题人是杜薇薇，她就提出……咳。”他越解释越觉得自己以前特别不着调。

在遇见花玥之前，他感觉整个世界就是单调的灰色，毫无趣味，什么都无所谓。现在说起曾经，他好怕遭到她的嫌弃。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我跟她最多就是有个男女朋友的名号，没过两天我都不记得有这个人了。”他不要脸地甩锅，“不然她也不会耐不住寂寞找李峰是不是？”

一提到李峰，花玥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符承尧想转移话题，绕来绕去，最后把自己绕回来，他也是够郁闷的。不过好歹杜薇薇这件事解释清楚了，他清白得很。

符承尧叹口气，握着花玥的手继续往前走。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夜风微凉，他突然说道：“今天在警局，我有一刻挺害怕的。”

花玥惊讶地看着符承尧的侧脸。他日天日地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一样，竟然会感觉到害怕了。

“我怕你嫌弃我，觉得我凶狠暴戾。其实我……我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我可以改掉的。”符承尧的声音低下去，浅浅散在风中，“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失望，不要轻易放弃我？”

没人教他该怎样去爱一个人。她出现在他生命里，让他措手不及。他的人生是残缺的，他怕自己的爱也是自私的。

花玥眼眶泛酸，心跳一时乱了节拍，他的声音像无数把利刃，划开了她身上最后的那层保护膜。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轻易放弃我？可是怯弱如她，早已放弃了他无数次。

符承尧一无所知，却一往无前。

“好。”花玥声音微颤，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

握住她的那只手，蓦然紧了紧。符承尧猛然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花玥脸皮薄，不好意思再说第二遍，只能用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望着他，耳朵染上了淡淡红晕。

静默片刻，符承尧笑了起来，“花玥，你是不是答应和我谈恋爱了？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他可不可以不要问这么直白的问题！花玥打定主意不回应，紧抿嘴唇不吭声，目光落在自己的帆布鞋上，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

偏偏符承尧不肯善罢甘休，他俯身与她视线相平，盯着她问道：“你羞什么啊？”

花玥转开头，羞愤得想和他同归于尽算了。符承尧！你可不可以闭上嘴啊！

少年闷笑，终于放过了她，“好了，不逗你，我体会到就行了。花玥，你累不累？”

他们一路走，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走了很久。花玥之前头脑发热，心里乱糟糟，完全没在意周围的环境，现在环顾四周，发现附近僻静得连一辆车经过的影子都没有。

宁静的夜晚，一切无声。花玥愣住了，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

符承尧半蹲下，“来吧，符承尧哥哥背你走。”

这么不要脸的称呼，他是怎么做到总能轻易说出口的？“不要，我可以自己走。”

“我乐意背你行不行？你好好看看沿途有车吗？”

“我真的不累。”

符承尧哼笑道：“不乖乖配合那我就抱你哦。”

两个人争执大半天，终究还是花玥妥协，比执拗她永远赢不过这个小混蛋。

花玥犹豫地轻轻环住他的脖颈。符承尧忽而一下使力，毫无预兆地把她背了起来。她小小惊呼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了他的笑声，“花玥，我早就想说了，你叫起来也好听。”

这种有歧义的话……花玥咬着唇，才不应他。

花玥挺直了上身，虚虚环住他脖子，尽量离他远一点，她感觉相当不自在。

默默走着的那人不说话，手猝不及防地一松，那种会掉下去的惊惧感瞬间袭来，花玥下意识地前倾，趴到他的背上，双手搂紧着他。

这回花玥硬是没有吭声，她气得手都在微微颤抖。这是刚才说要改掉缺点的那个人？这是同一个人吗？

符承尧笑得不可自抑，“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

别说了，你怎么那么遭人讨厌！

“抱紧一点哦，不然丢你下去。”

小混蛋还是那个小混蛋，威胁起人来轻车熟路，信口拈来。

少年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花玥不由有几分怔愣，初识之时，他烟瘾很大，身上总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后来他不声不响地就戒了。

花玥心里那点感动才刚刚升起，就听到符承尧叹息一声，“你那里……很软。”

花玥愣了一瞬，僵硬地直起身子，这次忍无可忍，狠狠地垂了他的肩膀一下。

符承尧仍是笑。清风明月，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心中如此满足，汹涌澎湃，似乎下一刻就会满溢出来。真快被她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