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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又开始下起雪来，今年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明天就过年了，云珊重生之时还是早夏，这会儿已是严冬。她仿佛什么都得到了，又仿佛什么都失去了。
陌卓意问她，“明天想去哪里过年？”
云珊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打算，但是不想跟陌卓意分享，至少她此时是不想和他一起过年的。
云珊不吭声，陌卓意猜到她的想法，把阴沉压在眼底，面上仍是纵容地笑，“不管你去哪里，都提前跟你说一声新年快乐。”
他没有邀请她，也没有逼迫他，云珊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他。光线昏暗，她看不清这个男人的神情，但是她暗暗舒了一口气。
陌卓意貌似真的变好了一点，这样的相处她感到舒服多了，没那么生气，也不会那么怕他了。
“下楼吧，你的经纪人还在等你。”陌卓意嘴角勾起，“知道该怎么说吗？”他把人骗上来，万姿想必正在眼巴巴地等着呢，肯定会询问云珊。
陌卓意把灯打开，正好看见少女努力思索的可爱模样。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嘴唇嫣红。他目光下移，发现了云珊脖子上小小的红印，他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他明明没有用力，可能是最激动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但可是云珊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
陌卓意移开视线，冷静地教她撒谎，“你就说评委组觉得之前的评分有问题，所以让你上来，但是被我压下了，最后得主还是原来的那个人，记住了吗？”
说是陌少的决定，万姿必然不敢继续追问。万姿不知道陌卓意与云珊相识，尹小晴也没敢说。最后万姿只会以为祝蝶有后台，不过真实情况却是陌卓意根本就没有插手。
云珊点点头，准备往外走。陌卓意伸手给她开门，袖扣擦过她的脖颈。云珊有点疼，怔怔地捂住脖子，回头看他。
“抱歉，我看看。”陌卓意仔细观察着她白皙的肌肤，果然是他留下的痕迹，稍微一碰又是个红印，当真是娇。
陌卓意神色未变，“对不起，擦红了。”
云珊不是小气的人，她不会计较别人的无心之失，说了声没关系就下楼去了。
陌卓意静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
云珊按照陌卓意教的说，果然万姿只是失望地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陌少惹不起。”
万姿突然皱起眉头，问云珊，“你脖子这里……”
少女的肌肤很白，如今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那红印变得格外醒目。万姿想到云珊只身一人上去，心里怕她吃亏。
云珊轻声回答，“刚刚不小心碰到了，没关系。”
万姿松了口气。
金桂晚会结束，万姿送云珊回到公司配的公寓。
万姿知道云珊和邓家人决裂，很是心疼她，“云珊，明天你去哪里过年？要不然来万姐家吧？”
云珊连忙说不用。万姿一年到头忙碌，过年难得与家人团聚，她一个外人去不方便。她笑着回道：“我回老家，万姐别担心。”
“那好，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谢谢万姐。”
云珊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那时候天刚蒙蒙亮，昏黄的灯光下，整个城市被皑皑白雪覆盖。
h市是云珊的老家，邓家住在市里，她从小住的小村庄也在那里。她不会回邓家，准备回到和外婆曾经生活的地方。
到了h市机场，她又转乘大巴，坐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小村庄。
下了大巴，还要走一段不太好走的山路，加上突然下起雪来，云珊背着包撑着伞，走得艰难。山坡陡峭，她走得小心，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走进村庄，她隐隐约约听见了哭声，好像是好几个小孩一起在哭。
云珊眉头皱起，从上往下望去，发现有四五个孩子在号啕大哭，焦急地冲山坡下喊着，“小信……小信……”
云珊脸色瞬间变了，她认识小信，程婶的孙子。她与外婆最艰苦的时候，程婶接济过，外婆说过，小信是个苦命的孩子，一生下来就不会说话。外婆给她看过照片，当时小男孩一岁大，虎头虎脑的。
搬到舅舅家后，外婆给程婶寄过很多东西，上辈子过年这时候外婆还没有去世，正月里外婆跟她说，要回来看看程婶，小信意外夭折，外婆怕程婶想不开。
云珊匆匆跑过去，她不知道小信是不是这个时候出的事。
一个五岁大的男孩，身体被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他应该被吓坏了，可是根本哭不出声来，小信天生不会说话。
几个孩子来山里玩雪，堆完雪人又打雪仗，因为有雪到处光滑，玩闹之间小信被撞了下去，剩下的孩子都吓得手足无措。
这里偏僻，周围是嶙峋的石头，山坡下几乎是垂直的石壁。几个孩子最大也就十来岁，最小的就是小信了。
雪越下越大，小信的肩上落了一层雪，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
云珊一想起前世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孩子，只活了五年，就满心焦急。她顾不了那么多，虽然小信瘦小，可是树枝那么细，撑不了多长时间，越等他会越危险。
“小信！我拉你上来，不要害怕，把手给姐姐。”
几个孩子眼巴巴看着，都不敢哭了，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云珊身上。
云珊心中惴惴不安，她力气不大，不知道够不够把一个五岁大的男孩拉上来，但是不行也得行，那是条幼小的生命，不能耽搁。
那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忙说：“姐姐，那里有藤条。”她跑过去，把藤条拽了过来。
显然刚刚他们也在想办法救同伴，藤条看起来足够坚韧，有个借力点，总比没有好。
云珊将藤条在手腕上缠了几圈，跪在山坡边缘伸出手。
小信的手冻得青紫，但是孩子的求生欲望强烈，安静努力地触碰云珊的指尖。
她拉到那只冰冷的小手，还没来得及激动，身边的孩子们忽而惊叫起来，“有碎石！”
云珊下意识地将孩子的手握紧，藤条受力，周围细小的石子松动落了下来，扑簌簌地砸在她的身边，声声入耳。她咬着牙，不肯松手，用尽全力把小信往上拉，她甚至不敢回头。
小信扬起脑袋看着她，眼里满是泪水与惶恐。他很想活下去，他好怕云珊会抛弃他。
云珊想要借助藤条的力量彻底把小信拉上来。下一刻大块的石头骤然滚落下来，藤条断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心跳几乎停止。
一个男人猛地从身后抱住她，闷闷的响声砸在他身上，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眼里却已经结了厚厚的冰霜。
陌卓意毫不犹豫地接替云珊，他提着小信的胳膊，单手把人拉了上来。
山坡上还在不断落石，石头有大有小，陌卓意不在理会他拉上来的小孩，迅速转身把云珊拥在怀里。
小信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过了一会儿，石头终于不再继续掉落。
云珊感到后怕，刚刚要是陌卓意再晚一点点来，她又不松手的话，说不定会和小信一起掉下去。
她上辈子因为坠落而死，身体砸在冰冷的地面，无尽的疼，直至失去意识。
孩子们都吓傻了，好半天才哭了起来。小信也在无声地抽泣。
陌卓意把云珊紧紧抱住，勒得她腰间生疼，他的眼里满是压抑的狂风暴雨。
云珊缓了缓，腰间的痛意让她清醒，她感受到陌卓意在微微颤抖，她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所措，良久才轻轻环住他的腰。
她不会安慰人，但她知道陌卓意在害怕什么，“我没事。”
陌卓意紧绷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的怀里是实实在在的温暖。
云珊叹了口气，“我们去看看小信。”她忽略心间涌上来的复杂感觉，笨拙地抚了抚他的背，“陌卓意，你别害怕，我真的没事。”
他终于松开了手。陌卓意的眼眸阴沉深邃，整个人看上去冷厉得如同锋利的冰锥。他忍下所有的情绪，放开云珊，把地上那个小崽子拎了起来。
“陌卓意……”云珊吓得一懵，她总觉得下一刻陌卓意会把小信从山坡扔下去。
陌卓意讥讽一笑，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裹在小信身上，然后把可怜兮兮的小男孩背了起来。
他转头命令那群不敢出声的小孩，“去找他家大人。”他的怒意没有半点收敛，像是从地狱踏雪而来的修罗，那几个孩子瑟瑟发抖，连鼻涕都不敢吸溜了。
只有最大的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鼓起勇气，“小石头已经回去通知了。”
云珊战战兢兢地跟在陌卓意的身后。他平时对她最好，可是这时也不理她了，冷着脸，背着小信往村子的方向走。
男人身姿笔挺，眼角眉梢却是化不开的寒冰。云珊害怕这个样子的他，可是又好像不太怕这个样子的他。
男人在前面走，步子不快不慢，透着从容，然而眼神着实冷得无法直视。
云珊软软糯糯地喊他，带着几分怯意，“陌卓意……”
他还是没有回应。身后还有一串萝卜头，个个不敢吭声。
程婶踉踉跄跄的和村民一起跑过来，眼睛通红，“小信！”
陌卓意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把小信塞给她。
小信冷坏了，程婶需要尽快把他送去医院。
陌卓意始终跟个局外人似的，把孩子交出去以后，甚至没有等到一声感谢，他随便挑了个方向转身就走。
云珊第一次主动地跟在他的身后，追随着他的脚步。她知道陌卓意生气了，也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是她不好，所以她乖乖跟去认错。
天上还在下雪，云珊把伞撑开，小跑到他身边，微微踮起脚尖，把陌卓意覆进伞下。
他的脚步停下，低头凝视着身边美丽的姑娘。
云珊的眼中满满都是他，怯生生地问道：“你疼不疼呀？”
她都看见了，不知道有多少石头砸在了他身上，闷闷的响声，仿佛也砸进了她心里。
陌卓意抬起手，珍视地抚上她的脸颊。
云珊愣了愣，这次没有躲开，他指尖冰凉，让她微微一抖。
“不疼。”陌卓意低声回道。
你好好的，我就不会疼。可是你若失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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