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温琼说不身体舒服跟班主任请假，苏果儿想着她请假，自己在教室也无聊，就随便找个借口跟着她一块请。

苏果儿和温琼家不在一个方向，两人在学校门口分开。温琼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往家走，一路上的景色让她颇有些近乡情却，心跳加速。

到了楼下，温琼望着家的窗户。她家住在二楼，她母亲曾经差点被推下楼。母亲因为那个男人被耽误了一辈子，她也是。为了她，母亲不离婚，忍受着家暴，让她早点嫁人，远离这个家庭。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温琼回神，急忙把自行车放好，往楼上跑。隔壁刘婶走了出来，看到她担心地说道：“温琼啊，你快去看看，你爸又打你妈了，快点！”

温琼背着书包冲到家门口，她感觉一阵晕眩，看到那扇门，脑海里闪过上辈子母亲无数次地被踹倒的画面。

温琼攥紧拳头，一把将门推开，看到母亲跌坐在地上，额头带着血迹。她微微一颤，蹲下想要看看母亲的伤。尚婧却一把抱住她转了个身子，一只脚狠狠地踹上尚婧的后背，温琼猛地抬头，看向温陵。

温陵手里拿着瓶酒，喝了一口，“赔钱货回来啦？女人给男人生孩子就行，读什么书，也没见你读出什么成绩来，明天别去了，跟我到工地去帮忙。”

尚婧喘着气，抱紧温琼。

温琼扶着她站起来，张了张嘴，才哽咽着说：“妈，你……”

尚婧摇摇头，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温陵看到母女俩都不理他，气得抡起酒瓶就冲着温琼的头扔去。

尚婧大喊：“小心！”说着就要推开温琼，温琼却像是有准备似的，举起书包，挡住了飞来的酒瓶。

邻居刘婶看到了，吓得不轻，急忙招手，“你们娘俩还是先到我家来吧。”

温琼狠狠地瞪着温陵，眼里翻涌着熊熊燃烧的怒火，温陵正想拉住她，却被她愤怒的眼神给震住了。他眯起眼睛，“你这是在跟我生气？”

温琼立刻垂下眼眸，遮掩住其中的情绪。她知道温陵以自我为中心，向来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跟这个人没有道理可讲。

尚婧紧紧地护住她，对温陵说道：“你要打就打我好了，孩子是无辜的，是我没把饭做好，但是温琼她没错，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

温陵指着温琼，“她刚刚竟敢那么凶狠地瞪我，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尚婧急忙解释：“她没有，她就随便看了你一眼而已。温陵，她是你的女儿。”

温陵冷笑，“女儿？你不争气，给我生了个赔钱货，还敢跟我说女儿！”

尚婧害怕，肩膀缩了缩。温琼心里虽然恼火，但她也不敢出声，不敢明目张胆地怼温陵，因为反抗得越厉害，他就会越生气，最后遭殃的还是她和母亲。

温琼低下头，任由温陵指着她们骂，等骂够了，他甩门出去，尚婧才松了一口气。温琼看着母亲白皙额头上的伤痕，寻着记忆找到了医药箱，给尚婧擦药。

尚婧弯了弯嘴角，“没事，我去给你做饭，你今晚不用上晚自习吗？”

温琼看着她，“我请假了，想休息一晚。”

尚婧点点头，“好。”她也没多问，就进了厨房。

温琼打量屋里的环境，上辈子她的父母始终住在这里，尚婧身上三天两头都有伤，但母亲却一直不敢离婚，一开始是为了她，后来也许是怕了也习惯了，干脆断了那个念头。直到她生了孩子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争执，尚婧从楼上摔下去，温陵这才得到了法律制裁。

可是那时温琼也过得凄惨，事情接踵而至，她焦头烂额，甚至没有时间体会温陵被警察抓走的快意。

她母亲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也是。她们都在男人的折磨下，死在了尚有未来的年纪。

尚婧做饭很好吃，温琼没学会她的手艺，一直被那个丈夫嫌弃。

吃过饭，尚婧去厨房洗碗，嘱咐她好好学习。

温琼沉默片刻，去了厨房，从身后抱住尚婧，低声道：“妈，离婚吧。”

尚婧的身体一僵，水声哗啦啦的响，从她的指缝流下。

温琼继续道：“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离婚吧，不要再被他打了，我们母女两个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水龙头关了，水声消失。尚婧无奈地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养活不了你。”

温琼抱紧她，“你可以的，我也可以，我们相依为命，总能活下去。实在不行，我就不上学了。”虽然她很想上学，但只要能摆脱这个父亲，她觉得值得，况且上辈子那样委曲求全，她依旧没能完成学业。

尚婧转过身，厨房里灯光昏暗，温琼看到母亲眼中的泪水，不禁心头一酸，却怎么都掉不下泪来，也许她的眼泪早就流光了。

尚婧捧着她的脸，“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变得勇敢许多。”

之前的温琼看到她挨打，都不敢进门，因为知道进门也会被打，所以温琼一直躲在外面，等温陵打完了才进来。尚婧既心疼又悲哀，感觉女儿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以后也会栽在男人手里。就因为她这样的想法，温琼上辈子才会被她安排嫁给了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她觉得医生应该是最会怜惜人的，她觉得女儿嫁给医生可以过的好些。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去世后没多久，她的女儿也死在了那个医生的背叛里。

温琼当然不会告诉母亲上辈子的那些糟心事，她拉着尚婧出了厨房，把尚婧按到沙发上坐下，猛地抱住她。

尚婧吓了一跳，伸手搂住女儿，“怎么了？”

温琼埋在她的脖颈旁，“妈，我求你了，离婚吧。”

尚婧愣了许久，然后掩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出，“小琼，妈什么本事都没有。你现在至少还有书可以读，还能吃饱穿暖，若是离婚了，家就没有了，你没有爸爸，说不定连书都没得读了。”

温琼蹭蹭她的脖子，“我不怕，再惨也不会惨过现在。”

尚婧看着突然亲近的女儿，手摸上她的头发，无声地落泪。

这辈子想过得好一点，第一件事就是要摆脱温陵。温琼没法说清楚，但她必须坚持让尚婧离婚。

尚婧沉默了半天，才慢慢说道：“我考虑一下，小琼，你别冲动，你也好好想想，我不离婚，就是希望你能有个完整的家。”

温琼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有他在才不像个家。你总是被打，哪天被打死了怎么办？”

尚婧没放在心上，“不会的，他还没那么大胆。”

温琼见一时半会说不动母亲，便没再多言。

母女俩靠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她们各自回房，温陵才带着满身的酒气进门。温琼一时睡不着，听到外面哐哐铛铛，攥紧拳头忍耐。

温陵吼着尚婧，“我还没回来呢，你就敢去睡？滚出来！给我做点吃的，一个晚上没吃，饿死了！”

温琼望着天花板，眼神幽暗。

第二天温琼醒来，在她这个曾经住过十几年的房间里，这是她回到十七岁的第二天。

屋外有脚步声，温琼拉开门。尚婧正端着早餐出来，她额头上的伤贴了纱布，破坏了那张漂亮的脸，“小琼醒了，快去洗漱，你昨天是不是没写作业？”

温琼这才想起来，“是，我忘记了。”

尚婧把早餐放好，“吃了快去学校，先把作业写了。”

“嗯。”温琼又上前抱了下尚婧。

尚婧愣了愣，笑道：“怎么从昨天开始就这么爱撒娇？”

温琼笑了笑，坐下吃早餐。

尚婧看着她吃饭，欲言又止。

温琼吃完后，拎着书包出门，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照在温琼白嫩的脸庞，她眯着眼睛，突然觉得可以重来一次真的太好了。

温琼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在校门口停下。

苏果儿也骑着自行车到了，朝她招手，“温琼！”

她笑了笑，“早啊。”

苏果儿看到她的笑容，不由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很少看你笑，不过你笑起来真好看。”

温琼弯了弯眉眼，两人一起往校园里走。

门外，坐在车里的修清岩目光落在那推着自行车的女生身上。

孟凌探出头，“哟，没想到温琼竟然会笑。”

曾鸣啧了一声，“而且笑得还挺好看的。”

孟凌推了下修清岩，“你看到没有？”

修清岩冷冷回道：“没有。”说完就下车进了校门。

孟凌他们两个急忙跟上。他们坐修清岩的车来的，一下车就被不少的同学好奇地围观。

修家有钱有势，在盘根错节的w城里可谓是一方霸主，修清岩的身份一般人攀不上，攀得上的还得当爷供着。即使如此，他的成绩却依然很好。温琼成绩倒数、家庭还那样糟糕，只配被他踩在脚下吧。她懂事之后，才知道自己当时多么不自量力。

重生回来，那种年少时懵懂的感情消失殆尽，温琼更加不会上赶着被羞辱，她打定主意要自立自强，就算在尘埃里卑微地活着，依然要靠自己，她对男人没有信心，她只相信自己。

由于昨晚没完成作业，一到教室温琼根本没时间想别的，埋头苦写，而且她还要时刻注意字体，要写的青涩方正，免得露出破绽，于是连写字都变得艰难。

修清岩踹了下她的椅子，“温同学，交作业！”

温琼扔了两本写完的给他，他接过去，又踹了一下她的椅子，“还有！”

他踹一次她的笔头歪一次，严重影响她的进度。温琼咬牙切齿，“修同学，你别再踹我的椅子了，太没家教了！”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

孟凌也捂着肚子大笑，“喂，修同学，说你呢，没家教！”

修清岩恨恨地瞪着温琼的后脑勺，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她桌子旁，一把将她的作业本全部扯了过去。温琼无奈，抬头看他。

修清岩居高临下，随手翻了翻作业本，嗤笑一声，“写得这么烂，不用写了，就这么交吧，”

温琼把笔扔了，摊开手，“行，你去交吧。”

修清岩瞳孔一缩，直直地看着她。温琼也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他从她的眼里看到的是不以为意，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修清岩舔下了后槽牙，转而为自己有这个念头感到荒谬。

他捏着温琼的作业本，转身回到座位，喊道：“课代表，收作业了！”

温琼的作业没交齐，九科只交了四科，另外五科老师点名道姓批评，温琼的表情没有变化，被罚也默不吭声，更没有去找修清岩的麻烦。

唉，如果不是修清岩捣乱，她的作业本来是能赶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