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沈如闻都是早出晚归,似乎渐渐相信分庄的人,能替她照顾好儿子。
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沈小公子见我不会哭哭啼啼,虽然抱他的时候,还是喜欢乱踹……
“叔叔呢,说过要带阿力去抓鱼的。”小少力哭哭啼啼道。
我放下药碗,可算是把药喂完了。
“不行哦,叔叔在房里看账目,不能打扰。阿力睡完午觉,我再带你去找叔叔。”我轻声安抚。
他乖巧的点头,靠着枕头,抱着小布虎闭上眼。连日养出好气色,脸颊粉嫩特想捻一把。
夏日昼长,还真是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我踢着长廊里的落叶,敲开苏络青的房门。
苏络青一身浅青色长衫,坐在案后打着算盘,我走过去,趴在他背上撒娇:“苏络青,你看沈家的小子多可爱啊,咱们也生一个呗。”
苏络青停笔,单手拉过我靠着桌案:“你前几日还嫌人家难哄?”
我蹲下来,趴在他膝上,一头长发落在竹席地板上。
“原来跟小孩子熟络以后就很可爱,很好哄了。”我抬头,眼睛亮晶晶:“你这么会哄小孩,肯定是个好父亲。”
他顺手扶过我的长发:“教养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睡回来。”我可怜兮兮道。
苏络青好笑的拍了拍我脑门:“脑袋里想着什么!这么闲,给夫君磨墨。”
我趴在他膝上不肯起来:“要我磨墨,那不是大材小用么。”
“美人绕膝才是,才是大材小用。”苏络青扶起我,轻揽过我的腰,从书案抽屉里拿出一包鼓鼓的钱袋:“如今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过三日我打算回金陵了,你喜欢什么,让苏酥那丫头领着你买些,带回去。”
我接过钱袋,并没有多欢喜:“如果,是你给我买的,我什么都喜欢。”
“乖,已经计划了回程,这些账本该好好核对完了。”他揉了揉我的脸颊,满眼宠溺:“你喜欢法南斋的豆腐鱼,我叫人去订了,一会回来用晚膳。”
我迟疑的应了一声,随手抄起蒲扇,往外走。
“夫人,今日兰渔村弄潮,很热闹,要不要去看看?”苏酥跟在我身后,见我神色不喜,提议道。
我看了看正高的日头,托腮道:“行吧,你去叫辆轿子。”
苏酥应声离去,不一会带着轿夫过来,我扇着蒲扇坐进去,掀开帘子,让风吹进来,散了热意。
所谓弄潮,也不过是以捕鱼找蚌为生的渔村里,赛泳技罢。
我摇着扇子,走到海边高崖前的一处竹竿撑起的棚下,巧遇贼眉鼠眼的知府。
他似是心虚,恭敬的将主位让给我:“苏……夫人,请上坐,哈。”
我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捯饬着桌前的海味,以前也吃过这些生海胆,蘸些酱味道不错,只是后来眼疾复发,就不敢吃这些东西了。
“这扇风怪累手的。”我举着扇子抱怨道。
苏酥何等贴心,走过来要给我扇风,我将扇子递向知府,阴阳怪气道:“诶呀,知府大人正好坐在右侧,不知可嫌劳累。”
“举手之劳,哈哈。”知府殷勤的接过蒲扇,卖力的扇动我脑后的长发:“这劲道可还满意?”
“可以,一直保持。”我扔了瓣橘子在嘴里。
苏酥看了一眼身后惊目的众人,掩嘴偷笑。
我这个人,还是很记仇的。
这时,涯下的年轻渔民分为两拨,各个光着膀子,炫耀着坚实的肌肉,争相游到中间旗杆,或巧夺智取,或蛮狠推搡。
除了一身肌肉壮美,真没什么看点。
“头彩不过是村长女儿的一颗粉珍珠,至于吗?”我不禁念叨。
知府加大手劲,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虽说名义上彩头是粉珍珠,实际上,是村长的女儿。”
我侧头瞧了他一眼色迷迷的恶心样,不悦道:“知府大人,中午没吃饭?”
知府好歹是鞍前马后惯了的人,立马双手握着扇子,扑哧扑哧的扇着。
涯下的争斗很快就结束了,是一个小麦肤色的少年夺得旗帜。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拥着他走过来,村长粉嫩娇羞的女儿端着一颗同样粉嫩的珍珠走到知府前。
知府哈着腰让道:“夫人位居下官上位,颁奖的事宜自然是夫人请。
一群黑压压的人都注目过来,我摆手道:“不必了,不喜欢出风头。”
知府汗颜的笑了笑,接过托盘给那个少年,赠了黄金五十两,又说了一堆官腔。
我双手抱胸打算离开,这时那少年竟然几步追上来,拦在我身前,盯着我。
什么情况,该不是找茬的吧?
少年后知后觉的红了脸,将掌心的粉珍珠递给我,垂着头傻笑。
周围人不知所以,纷纷议论着什么。
众目睽睽下,我也不好拿了人家劳心劳力得来的奖品,于是绕到他身侧,伸手掐了一把少年腰际结实腹肌。
满意的拉着呆愣木鸡的苏酥离开。
趁着天色还早,拿着苏络青给的零花钱,买了一些草编的小挂饰和特产小吃带回去,吃了三碗冰豆腐,剩下的给自个儿和苏酥做了一套夏衣。
“小姐……”
刚回分庄,于刺大大咧咧的跑过来:“小姐,听说你……”
“呐,这些是给杨掌柜给掌柜带的吃的,你赶紧去包好带回去,明早回金陵,在这玩上瘾了还!”我将大包小包扔给他,往里走。
于刺小声抱怨着捧着东西离开:“还不是为了你,何必千里迢迢的丢下生意跑过来。”
我好笑的尝了一口冰糖,喜滋滋的跑进苏络青房里。
“苏络青!我给你带回好多吃的。”我推开门,将大包小盒的放到桌上。
苏络青从案后抬起头,指了指屏风后,嘘了几声。
我小步走到屏风后,床上被褥下,拱起小小一团。
“晚膳时才把他哄睡着,一直哭着找娘亲。”苏络青低声道,从案后走出来。
“咦,沈夫人还没回来?”我回头看了看西厢房的位置。
苏络青牵着我坐在桌边,拿过帕子擦了擦我脸上的汗:“玩了一天,累了吧,我让人给你留了菜,热一热就能吃。”
我摇摇头:“不用了,跟苏酥在外面吃了好多,吃不下了,哦,这个花生酥超好吃,是咸的,特地买回来给你的。”
苏络青挑眉推开桌上的吃食,一本正经道:“听说,你今日调戏了弄潮胜主?”
我转了转眼珠,讨好道:“诶呀,那怎么算是调戏,我就是看那个小弟弟可爱。”
“哪可爱?”
“就是,啊,腰部肌肉很精实啊。”我双眼放光的回忆道。
苏络青起身,神色不喜的往书案方向走:“看来,夫人的女诫,背得不熟。”
我摩挲着食指,碎步跟上去:“这不是一时,没忍住么。就像你们男人时不时要去逛一会窑子,见见野花是一个心态。”
苏络青将案桌中间那本半翻的书籍拿起来,继续阅读。
我凑过去,小声道:“我只是小小的调皮了一下,又没有逾越,不会又要看女诫吧,我情愿给你算账啊。”
斯人眉眼未动分毫。
“诶呀,就别生气了,夫君……”我轻轻推搡着他,撒娇道。
苏络青侧头望向我,薄唇微扬:“沐完浴,睡回来。”
我朱唇微张,俯身低声道:“得了。”
近来脸皮越发厚了,也不知是本性外露呢,还是水到渠成的变化。我清清爽爽的泡了个澡,哼着曲儿回房,老远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房里,沈小公子坐在苏络青怀里,抽泣:“娘亲,娘……”。
着沈如闻这么晚了,还没过来?
苏络青面前一堆碧绿的条形水草,修长的手指在碧叶间来回穿梭,凤眸专注于手上的编织,认真细致。
我也不敢打扰,静静坐在一旁,托腮凝望。
不一会,一条碧鱼,编织着黄色腮,跃然苏络青手上。
小少力停止了抽泣,扒拉着苏络青手里的编织鱼,好奇的眼睛直盯着。
“喜欢吗?如果小少力不哭了,叔叔给你折好多鱼,陪着你睡觉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少力忽然就含着未干的泪纯纯的笑了。
我打量着他手中的编织鱼,陷入深思。
“这钟鱼,倒是很少见,是海里的吗?”我低声问道,说不出有多好奇。
“是一种浅海鱼,群居在浅海湾里,绿黄相间,很好看。”苏络青仿佛很有兴趣,勃勃解释道。
“苏络青你跟谁学得这手艺,苏家人都会吗?我也想要啊……”我细声撒娇道。
苏络青满口应下来,选了一根质地较好,完整的水草,熟练的编织起来:“以前是父亲拿来哄我的,后来我学会了,就拿来哄落儿吃药,特被管用。整个苏家,恐怕就我这个老小孩会了。
我盯着他手中几下编织出的鱼,有些发愣。
他将鱼放在我掌心,嘴角噙着笑:“夫人喜欢就好。”
我拿过鱼,对着烛火观察熟悉的编织纹路和材质,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