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君正对着夏昭云而坐,凝视着他。夏昭云见她行为怪异,便开始凝神打坐,不再看她。叶泠君有些生气,说道,“昭云哥哥,从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就对我充满了敌意,可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让你如此厌烦我?”
夏昭云依旧不予理睬,也不说话。
叶泠君满肚子怒火,再加上她个性极端,一时想不开,竟然掏出匕首来,说道,“你既然不肯说,那我就一死了之。”
夏昭云一听这话,吓得立即睁开了眼,慌忙夺过匕首,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才十二岁的小丫头就成天要死要活的!”
叶泠君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为何这么讨厌我?”
夏昭云不愿再提起当年的事情,也不想把事实原委告诉叶泠君,只得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安静一会儿,所以才没有回答你刚才的话。”
“真的是这样吗?”
夏昭云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两年都不在御风山庄,所以,我和泠君妹妹相处的时间不多,自然也就生疏了。”
叶泠君觉得夏昭云说的话很有道理,这才收起匕首,转眼间喜笑颜开。而夏昭云也捏了一把冷汗,心道,“到达太原之前,可千万不能再招惹这个小姑娘,什么事情都顺着她就对了!”
十日后,两人已经到达了徐州城,夏昭云对这座城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岁那年。那一年爷爷去逝,他沦为了乞丐,后来有幸遇到了常靖云,拜其为师,从此他的命运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马车在“徐州客栈”门口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全黑,两人刚走进客栈,店小二就开始关店门。夏昭云有些奇怪,便问道,“小二,现在应该还没到打烊时间吧!为何这么早关店门?”
店小二一边关店门一边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最近徐州城里不太平,一到傍晚,城里所有的店都关门了。”
夏昭云道,“到底出了何事?”
店小二见夏昭云是外地人,便没有细说,只叮嘱了几句“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夏昭云虽然有些好奇,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晚上吃过饭后,夏昭云与叶泠君便各自回客房了。当晚,叶泠君辗转反侧睡不着,她起身推开窗户透透气,突然发现果真如店小二说的那样,偌大的街道上,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她在窗前站了会儿之后,便打算关窗继续睡觉去,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入耳中,旋律舒缓优美。叶泠君立刻被这笛声吸引了,她寻思着反正也睡不着,听听这美妙之音,说不定能快速入眠,果然没过多久她就真的进入了梦乡。
此刻正值深秋,天气微冷,叶泠君来到一处院子里,枫叶已经枯黄落尽,满眼尽是萧条的景色。这时一群尼姑从眼前走过,叶泠君看了她们一眼,觉得很奇怪。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发现这是一座禅院。但转念又想,为何不见夏昭云的身影,她从走廊的一头奔走到另一头,到处是陌生的情景。难道这是梦境?
突然,一阵哭声传入叶泠君的耳中,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原来刚才确实是做梦了,不过这梦也太奇怪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映入眼中,在不停地哭泣。这一刻,叶泠君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并不在客栈,而是被关在一间密室里。
叶泠君心中顿时生出千万种疑问来,便问旁边那个姑娘,“请问,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那小姑娘抽泣了两下,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被关在这好几天了,我要回家找我爹妈。”说完,又“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有人送来了饭菜,叶泠君打量了一下那个送饭的人,发现此人黑纱罩面,看不清楚容貌。她从小就听肖青讲过许多江湖事迹,所以对于这样的场面,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是异常的冷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去,而不是坐以待毙。
那小姑娘见叶泠君一声不吭,突然停止了哭泣,说道,“你不害怕吗?”
叶泠君道,“害怕有什么用,反正现在也出不去,先吃饱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啊!”说完,她拿起送来的饭菜开始吃了起来,那小姑娘见她吃得如此之香,也跟着吃了起来。
一大清早,夏昭云就来到叶泠君房门口,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于是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答。他心里难免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住了,继续耐心敲门。可敲了许久,屋子内依旧无人应答,这让夏昭云很是疑惑,心道,“一个人睡觉难道可以睡得这么死吗?”
最终,他只得撞门而入,却发现叶泠君根本不在房中。夏昭云心中一阵不悦,心道,“这小丫头难不成一大清早就跑出去玩了?”
这时,店小二恰好从房门口路过。夏昭云便问起店小二来,“小二,这房里的小姑娘你可有见到?”
店小二摇头道,“未曾见到。”
“那有没有可能是趁你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客栈了呢?”
店小二笑道,“客官,这是不可能的。客栈的大门晚上是会上锁的。钥匙在我们老板那保管着,没有钥匙开门,是很难走出客栈的。”
夏昭云道,“如果是练武之人呢?”
店小二脸上有些尴尬,说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夏昭云别过店小二,心中一团糟,叶泠君突然不见了,他心里也是万分焦虑。在客栈等了半天,始终不见叶泠君回来,他越来越怀疑叶泠君并非单纯地出去玩,很有可能出了什么事。于是,当机立断走出客栈去寻人。
太阳已经渐渐落山,他找遍了整个徐州城的大街小巷,连叶泠君的影子都没看到。这下,他更加确定叶泠君出事了。此刻,昨晚店小二的话从他脑海中闪过,“晚上千万不要出门”。想到此处,他又立刻赶回客栈,问店小二这徐州城内发生的事。但店小二始终支支吾吾不肯说,他再怎么逼问也没用。
这时,从客栈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少侠,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
夏昭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正一个人喝闷酒。夏昭云走了过去,问道,“你是谁?你愿意告诉我徐州城内发生了何事?”
那胡须大汉说道,“年轻人别着急,来,先喝一杯!”
眼下,夏昭云哪有心思喝酒,虽然他不喜欢叶泠君,但毕竟她是肖青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必须要保障她的安危。
夏昭云定了定神,说道,“这位大哥,您刚才说知道这徐州城内发生了何事?”
胡须大汉笑道,“当然知道了!”
“那劳烦这位大哥如实告之。”
“我是受人之托,不过既然你要我和你共享情报,总得有所表示吧!”
夏昭云明白了胡须大汉的意思,说道,“大哥的这顿酒钱就由小弟请了。”
胡须大汉道,“好!爽快!”说完,他又喝了几坛子酒。
此人酒量很好,连喝几坛酒,脸上却丝毫没有醉意。夏昭云内心虽然很着急,但却不肯放过一丝希望,就算他曾怀疑过这个胡须大汉只是个骗吃骗喝的酒鬼。
胡须大汉道,“你跟我来!”
夏昭云跟着他走出了客栈,来到城郊。这时,一座灯火通明的阁楼出现在了眼前。
夏昭云道,“这是什么地方?”
胡须大汉道,“这阁楼名字叫‘墨黛阁’,是整个徐州城最有钱的人居住的地方。”
“那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最近,徐州城内发生了怪事,许多十二三岁的少女无缘无故失踪。我受人之托多方打探,才追到了这。”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少女的失踪与这墨黛阁有关。”
“没错!这墨黛阁的主人名字叫安妙春,是这徐州城的首富。此人是个郎中,专治天底下各种疑难杂症。”
“现在的郎中都这么有钱吗?”
胡须大汉点了点头,接着道,“这安妙春本不是徐州本地人,他一年前来到徐州,专给人看病。短短一年内,就因为医术精湛而闻名徐州。接着不少外地之人慕名而来,纷纷请其诊治疑难杂症,虽然诊金极贵,但他无一例外都能治好。不过,巧合的是,安妙春来徐州后徐州城内便有少女开始失踪了。”
夏昭云问道,“这徐州城内总共有多少少女失踪了?”
胡须大汉道,“总共有三十多人失踪,每个月都会有一到两人失踪。任凭官府怎么找也找不到。就因为这样,一到晚上,整个徐州城的人都不敢出门了。”
“所以,你的推测是因为时间点的巧合,才怀疑这个安妙春有问题,对吗?”
胡须大汉再次点了点头。
夏昭云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夜探墨黛阁。”
夏昭云想了想,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说罢,纵身跃上了墙头,他朝胡须大汉挥了挥手,示意他上来。谁知胡须大汉竟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昭云道,“大哥,你为何还在原地?”
胡须大汉道,“你又为何飞到墙头上去了?”
“你不是说要夜探墨黛阁吗?”
“是啊!谁告诉你要翻墙而入了!”
“那怎么进去?总不可能大摇大摆走进去吧?”
胡须大汉捋了捋胡子,说道,“没错!咱们就大摇大摆走进去。”
夏昭云对此人的处事方法很是不解,但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了。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墨黛阁。
一进墨黛阁,一座富丽堂皇的假山映入眼帘,假山四周是走廊,穿过走廊,有两仆人站在院子门口。
胡须大汉道,“请问安大夫在吗?我是来看病的。”
其中一仆人看了胡须大汉一眼,说道,“我家主人看病很贵的,你带够了银两吗?”
胡须大汉“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为何此处有狗叫的声音?”
夏昭云明白胡须大汉这话里的意思,意为这两仆人狗眼看人低。但这两个仆人似乎未能听出胡须大汉话里讽刺的意思,说道,“阁下怕是耳朵不好吧!这里哪有狗叫的声音!”
胡须大汉接着道,“没有嘛?可能是我听错了。我今天是来求诊的,麻烦请安大夫出来一见。”
一仆人道,“你等着,我先去禀告我家老爷。”
就这样,夏昭云和胡须大汉在门口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只见一个身形矮小,身材肥胖之人朝这边缓缓走来。夏昭云心道,“此人就是安妙春?”
安妙春道,“听说有人深夜求诊,就是你们二位吧?”
胡须大汉道,“正是!久仰安大夫大名,还望安大夫早日治好我这疑难杂症,早日摆脱病痛之苦啊!”
安妙春仰天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弟过奖了,还请移步药炉。”
于是,夏昭云和胡须大汉跟着安妙春来到了一处别院,院子正中央摆着许多药罐子,想必这就是安妙春口中所说的药炉了。
安妙春道,“请问二位高姓大名?”
胡须大汉道,“我叫慕华年。”
夏昭云楞了一下,因为他和眼前的这个胡须大汉认识了这么久,也才刚刚知道他的名字,原来他叫慕华年。
“我叫夏昭云。”
安妙春道,“不知慕兄弟得的是何疑难杂症?”
慕华年道,“我这病症可奇怪了。春夏秋冬四季都有不同的症候,一到春天的时候,就会不停犯困,整个春天我都在睡觉;但一到夏天就精神了,可是偏偏一到这一季就手脚发凉,别人夏天都穿着单衣,而我却要穿着棉衣,因此还遭来不少人的冷眼;紧接着到了秋天就不得了了,基本上是睡不着觉的,任凭我怎么劳累,根本无法入眠;至于冬天嘛,居然浑身发热,连棉衣都不用穿了。有时候热起来,还得在冷水里泡上几个时辰才能缓和。安大夫,你说说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夏昭云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安妙春倒是显得很冷静,说道,“我看慕兄弟气色温和,完全不像有病之人,不如先让我把把脉如何?”
慕华年道,“以安神医的医术,难道不能一眼看出我什么毛病吗?”
安妙春道,“看病讲究一个望闻问切,这第四步‘切’是非常关键的一步,你不让我把脉,我又怎么能确诊呢?”
慕华年笑道,“安神医说的有道理。”说罢,便伸出手让安妙春把脉。一旁的夏昭云着实捏了把冷汗,心道,“这下可要穿帮了。”
安妙春正准备探脉,慕华年突然将手缩了回来,说道,“安神医,听说在您这里没有医不好的病?”
安妙春道,“慕兄弟谬赞了,这都是徐州城的百姓给面子才这么说。”
慕华年道,“安神医医术有道,听说这诊金也价格不菲啊!”
安妙春有些不耐烦,说道,“阁下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打探敌情的?”
慕华年道,“敌情?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不怕我告发你吗?”
安妙春笑道,“等你们走得出这墨黛阁再说吧!”说完,安妙春诡异地一笑,瞬间不见了踪影。
这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慕华年看着眼前这人,定不是等闲之辈。他对身旁的夏昭云说道,“夏兄弟,你先去救人,这里交给我。”
夏昭云准备撤离,但被那黑衣人拦了下来。一场二对一的拉锯战就这样开始了,夏昭云手持流光剑,而慕华年则手握大刀,一刀一剑,刀锋剑刃均朝黑衣人挥去,那黑衣人见此情景并未躲闪,而是正面迎战。三人交战了几百个回合,仍然未分出胜负。
过招陷入焦灼的状态,夏昭云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只怕不但救不到人,还会让自己和慕华年陷入险境。这时,秦氏刀法突然在夏昭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慕华年手里的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夺过了慕华年手里的大刀,说道,“慕大哥,借你大刀一用。”
慕华年不知夏昭云这么做的意图,但也没有阻拦。一瞬间,慕华年手里的刀已经出现在夏昭云手中。他左手持刀,右手拿剑,两件兵器交织在一起,使出了秦氏刀法里的一招“借力打力”。果然,流光剑上的剑气全部过渡到了刀上,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击。那刀与剑的力量全部击在那黑衣人身上,黑衣人后退了三步,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黑衣人道,“你是秦氏一门的人?”
夏昭云道,“不是。”
黑衣人又道,“那你为何会秦氏刀法?”
夏昭云道,“这又与你何干!”
那黑衣人咳嗽了两声,说道,“我与秦氏一门的人有些渊源。十年前,我在荒漠中落难,幸好得秦氏一门的秦三娘相救。当时我曾发过誓,日后必定找机会报答秦三娘的大恩大德。”
夏昭云道,“原来如此!秦三娘是我师父,不过她已经过世了,死于非命。”
黑衣人道,“是谁下此毒手?”
“我若告诉你,你是否要为我师父报仇?”
“那是自然。”
夏昭云道,“为我师父报仇这件事自有我这个徒弟效劳,不劳烦外人。”
“既然阁下不肯说,那我就用我自己的办法找出真凶。你既然是秦三娘的徒弟,那我今天就放你一马,你快走罢,我不拦你。”
夏昭云道,“你可否告诉我被抓来的那些少女都关在哪?”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既然收了安妙春的钱,自然要替他卖命,这是规矩。”
慕华年道,“就算对方心术不正、为非作歹,你也愿意为他卖命?”
黑衣人道,“没错!干我们杀手这一行的,只认钱不认人。我肯放你走已经破坏规矩了,趁我还未改变主意之前,你们快走罢!”
夏昭云道,“我救不到人是不会走的。”
“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两根银针从黑衣人的袖口飞出,分别打在夏昭云和慕华年身上,两人纷纷倒地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夏昭云从迷糊中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地牢里,而慕华年也在身旁。他推了推身旁的慕华年,慕华年才缓缓睁开眼,说道,“我这是在哪?”
夏昭云道,“我也不清楚。”
慕华年道,“这下惨了,受人之托帮人找女儿,女儿没找到,自己的老命快要搭进去了。”
这时一个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只见安妙春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出现在二人眼前。
慕华年道,“好你个黑心郎中,只要我慕华年活在这世上一天,我一定会想办法揭发你的真面目。”
安妙春“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要揭发我真面目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个。”
“你什么意思?”
“像你们这样假借看病之名来打探消息的人比比皆是,不过从来没有一人能活着走出去。”
“好!既然横竖一死,那也要做个明白鬼。你抓那些少女目的是什么?”
安妙春道,“你错了,我从来没有抓过她们,她们是自己走到我这墨黛阁里来的。”
慕华年道,“胡说,那些少女好端端地怎么会跑到你这墨黛阁来!”
安妙春道,“她们是被我这‘离魂笛音’引到这儿来的。”说完,安妙春从袖兜里掏出一根长笛。接着道,“这‘离魂笛音’只对十二三岁的少女管用,对其他人无用。”
夏昭云道,“你要这些十二三岁的少女干什么?”
安妙春道,“当然是用来炼药啊!少女之血干净纯洁,用来炼药最合适不过了。好了,你们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准备受死吧!”
说完,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安妙春身后。安妙春道,“记得将尸体处理干净。”
安妙春离开后,夏昭云看着黑衣人道,“你果真要杀死我们?”
黑衣人道,“对不住了!”
片刻之后,夏昭云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他看着身旁的慕华年倒了下去,而自己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之后便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