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海滨简陋的小屋中便已经空无一人了。
为了能够尽快找到出海的办法,几个人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就已经分头行动起来了。
由峥湛带领雅塔和薄翼拓去城市周边收集他所说的龟甲木芍药。
而依西塔布和依西唛娅带着婴儿和包裹前往集市去说服那些阻止峥湛出海的人,以及购买他们今后要用的必需品。
当然,婴儿被他们安全地藏在了自己的衣袍之内,用收拢的翅膀保护着,不会有人看到。
还有,依西唛娅已经为这个突如其来闯入他们生活的婴儿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溯安倪,意为火红色的强大之子。
依西唛娅喜欢溯安倪,虽然他有着受诅咒的体质,但是少女依然认为溯安倪以后可以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走向集市的路上,依西唛娅问父亲:“你说,溯安倪是不是来自最强大的那个种族呢?”她的话音压得很低,是为了不让路上交错而过的人听到他们在讲些什么。
依西塔布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最好不是,如果他来自最强大的那个种族,那么我们将必然成为他的基石。”
依西塔布说的基石的意思就是他们这些人只能成为这个婴儿以后踩在脚下的一块鲜血淋漓的垫脚石。
谁又能够承担起沙华大陆上最强大种族的未来期待呢?
可是,现在的依西唛娅并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意思,她一心一意地期待着自己能成为,受到那个强大种族认可的一名优秀战士。
依西唛娅天生带有一段位未满的力量,天赋比雅塔和薄翼拓都要高一些,所以,自然也要自信一些。
“阿爸,等我们将溯安倪送到他该去的地方,我们就可以活着回到大伙的身边了,到时我一定要向他们炫耀,我是如何成为英雄的。”
看着女儿从一开始见到溯安倪那震惊不可思议的反应,到现在充满期待充满对未来向往的表现。依西塔布没有再答话。
但是他的表情中,明显地透露出有些哀伤,他们真的可以活着回去吗?不要说是不是可以活着,就算是找到那个神秘精灵让自己看的伟大神庙,也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活着见到那座神庙的真身,对于孩子们的期盼和梦想,依西塔布当然是支持的,但是对于未来,他抱持更多的还是担忧。
‘我一定要尽快让这几个孩子成长起来,让他们可以独立解决一切问题。做好随时失去我的准备。’依西塔布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
很快两个人就到达了集市,早晨的集市并不像晚市那样人头涌动,但依然是十分热闹的。
小商小贩们早已起床,在各自的商位上摆出最精美的商品,供来往的百姓挑选购买,叫卖声此起彼伏,与依西塔布他们商队做生意的方法完全不同。
很快,依西唛娅就开始在集市上挑选起他们需要的物品来,就在她与小商贩们讨价还价的时间里,仔细守护着孩子走在集市中央的依西塔布,则开始寻找依西唛娅昨天提到过的那位老人。
依西塔布猜想,这个老人一定住在集市附近,他想从老人那里了解更多关于斟湛的信息。
但是快要走到集市尽头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依西唛娅描述的那位老人,依西塔布只好放弃似地往回走。
他想上了年纪的人可能会睡得晚一些吧,于是一边走,一边有意无意地向周围人打听老人居住的地方。
但是,问到的人都回应他说自己不知道,依西塔布又没有办法讲出老人的名字,只好继续挨个询问。
路过一家很大的商铺,依西塔布停住了脚步。这家商铺搭建在路边墙壁向内凹进的地方,门面很大,是卖女性装饰品的,里面有一位精灵模样的老板娘。
依西塔布走进店里微笑着问她:“请问这位大姐,昨天在集市上有一位弯腰驼背的老大爷,拄着一根木头的拐杖,头发胡须全都白了,我想打听一下,这位老人住在哪里?”
“啊…这个啊!我在这里做生意很多年了,并没有看到过有一位像你描述那样的老人呐。要不你再去问问别家看看吧。”
女人说话显得并不是非常连贯,脸色似乎也有些尴尬。
没办法,依西塔布也不好多追问什么,只好离开她的商铺往下一家去询问。
可是越问他越觉得稀奇,这些商铺好像都不愿意说实话一样,要么就说不知道,要么就随便编一个理由搪塞他。
正当依西塔布完全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他的女儿已经买完了东西,正在集市的另一头东张西望,寻找依西塔布。
依西塔布和女儿此刻的位置,一个在集市的东头,一个在集市的西头,正好形成了两头包围的状态。
这个集市中间的路,虽然不是一直线的,但也并不是圆形的,呈现一个弯弯地弧度,就是接近与半圆形的样子。
集市中间没有任何拐弯的小路,到了集市路途的东部尽头,才有一条向一侧拐弯的小路出现,昨天依西唛娅就是在这条小路的拐角处拦住峥湛的。
依西塔布比他女儿和侄子的经验要丰富得多,他一路询问过来,心中的判断已经与昨天大相径庭了。
这些人肯定是在说谎,没有一个人是正面回应他的,有些人甚至眼神都不敢看着他。
峥湛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这个城市里的人要如此避讳呢?
昨天依西唛娅只觉得城市里的人是舍不得峥湛,但是今天,依西塔布却觉得这座城市里的人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一定与峥湛有关。
于是,依西塔布找了路边的一块石头,坐在上面开始思考,他坐的位置是一个小商铺后面堆放货物的地方,被面前小商铺打开的大门完全遮挡住了,所以从依西唛娅那一头过来,根本看不到他。
依西塔布坐在那里,他的眉头深锁着,他们已经接纳了一个危险的孩子,而峥湛,现在让他的感觉如同第二个危险的孩子,当然,他的危险程度是不能和溯安倪比的。因为那个高贵种族可不会老是有孩子被丢在外面。
城市里的人隐瞒老人的住址,肯定是这个老人知道一些不能说的秘密,而他年纪大了,容易说漏嘴,所以城市里的人才千方百计不让陌生人找到他。
那么,根据自己的经验,峥湛到底会有些什么特殊的身世以至于要如此隐瞒呢?
不要看依西塔布只是一个拥有二段位灵法力的老年精灵,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常年在王都周围活动的精灵,像他这样的精灵往往知道的事情比较多,消息也比较灵通。
依西塔布想:峥湛是一个魔兽,他自己说他的父亲是一个地魔兽,而他的母亲是一个人类。如果是真的,那么峥湛的身世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呀?
突然之间,依西塔布想到了峥湛昨天晚上的一句话:我的父亲非常喜欢大海,而且力量可以达到三段位呢!
‘三段位?喜欢大海?怎么可能?’依西塔布不禁愣住了,他昨天怎么没有听出来峥湛的这句话有漏洞呢?
地魔兽是魔兽种族里最喜欢大地的一种魔兽,他们常年居住在地洞之中,以开发地下矿石和挖掘地下通道为生,有很大的力气,但是魔法力却不强,而且完全没有灵法力。
除非是来自王都的地魔兽,要不然,绝不可能有三段位或者以上的力量。
而且地魔兽是最接近于人类特征的一种魔兽,说得忌讳点,也就是最接近于云龙族特征的一种魔兽。
其实,在石国,精灵和魔兽有着自己特殊的体态特征,云龙族和人族虽然在地位上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如果忽略圣印和眼睛头发颜色的话,其实别的特征都是很像的,就是云龙族看上去要比人类强壮高大得多而已。
‘一个喜欢大海来自普通百姓之中,又拥有三段位力量的地魔兽是不可能存在的。’依西塔布得出了否定的答案。
地魔兽的魔法力越强大,他与大地的关系就越紧密,所以想到这里,依西塔布直接否定了峥湛的父亲是一个地魔兽,这个说法。
那么这里问题就来了,峥湛在说谎吗?不,答案依然是否定的,如果峥湛自己知道真相,是来欺骗他们的,那么他绝不会说出昨天的那些话。
但是如果峥湛没有说谎,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城市里的人和峥湛的母亲合伙欺骗了峥湛。
峥湛是个只有16岁的少年,对于他来说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的父母,其次就是这个城市里照顾他的人,而且像斟湛这样生活在小城市里的少年,对外面的信息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的母亲和城市里的人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只地魔兽,而且非常喜欢大海,他绝对不会有所怀疑。
就算峥湛成年之后一点也不像一个魔兽也不要紧,反正他是一个天生的天乾元(男性),所以外表像母亲会多一点。
这样看来,问题就出在峥湛的父亲身上了,他很有可能来自王都,是某一个贵族的后裔。
曼陀罗石国的法典规定,王都的贵族绝不能与普通人类结合,就连低阶层的精灵和魔兽也是不被允许的。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双方就会受到严厉的制裁。
属于贵族的那一方稍微好一点,最多降级或者削减掉一定的权利,但是属于人类或者低等级精灵和魔兽那一方,就没有那么好过了,自身和所有的家人已经族人都会被监禁起来,等待严惩。
所以这里的人才要这样大力隐瞒,以免因为不合法的结合而遭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依西塔布嘴角露出的一丝微笑,斟湛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这个少年今后的力量将远远超过自己和自己的三个孩子,会是一个非常得力的帮手。
就在依西塔布想要站起身来去找女儿的时候,一声惨叫传来,一个黑乎乎地东西突然倒在了他的面前,伴随着一大股粘腻的液体喷溅到他脸上。
依西塔布没有反应过来,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直到看清楚手心里的液体和眼前倒地的物体是什么以后,依西塔布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张开翅膀迅速飞上天空,身体周围的灵法力也开始紧急波动起来。
倒在依西塔布面前的是一具胸前开了一个大窟窿的尸体,鲜血还在不停喷涌出来,看来是刚刚被杀的,这说明杀人者就在附近。
依西塔布认出来这个死者是他不久前才询问过的一个商贩。
在他的眼前,一大片黑压压的犬鹰兽已经占领了刚才还祥和热闹的集市,这种犬鹰兽身体十分巨大,毛发很长,全身呈黑色,只有头顶有一小片白色无毛的区域,脸部长得像恶犬,身体却像是秃鹰,底下有两只粗壮巨大的鹰爪,用来撕碎猎物的尸体。
犬鹰兽其实并没有翅膀,只是身体两侧的黑色毛发看上去像是秃鹰的翅膀,因此而得名。
这些犬鹰兽的大嘴张开着,口水和碎肉从它们的嘴里流出来。它们最低等的野兽,常年生活在没有人居住的荆棘和沼泽之地,也被称为黑泥腐尸兽,这个称呼来自于他们居住的地方和喜欢啃食腐尸的习性。
依西塔布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家伙会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远离森林的小城市里。但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想明白了,几百只犬鹰兽已经把集市上的人杀得所剩无几,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怎么样了。
照理说,这种低等的野兽,女儿没有那么容易被他们杀死,可是现在女儿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依西塔布担忧的时候,他看见不远处犬鹰兽群聚集的地方开始骚动起来,一个淡灰色的影子从一群黑色野兽之中猛地腾空而起,同时她边上两只野兽的头与身体瞬间分离,溅出一片污黑的血水。
“依西唛娅!!”
依西塔布大喊一声,马上向浅灰色身影的方位迅速飞过去,手掌心散发出深绿色的灵法力,带刺的藤条开始在他手腕周围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