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劲风吹过,云板“嗡”地一震。陈岳耳鼓一麻,只见门中灌木一阵翻滚,之前纠缠的藤蔓竟然收缩回去,现出一条三尺宽的小径。
“原来密园中还有此等玄机,倒也是个防贼的好办法。”陈岳恍然,快步走进园中。
走出密林,一座古旧的三层小楼映入眼帘。楼前阳光正好,草坪上摆满了典籍。忽然一阵无力的咳嗽响起,门中走出个须发苍白的驼背老人。他托着七八本书,另一手掸着封面。阵阵灰尘暴起,又呛得他不住咳嗽。
“这是在晒书?”陈岳抱拳道:“老祖宗,晚辈陈岳前来挑选功法,还请指教。”
老者头也没抬,自顾说道:“哦,你来得正好,先帮我把书搬出来,你在慢慢挑吧,老朽顺便帮你参谋参谋。”说着一边掸着灰尘,一边将书摊开,嘴里不住念叨:“要说这些书,当年可真是好东西,可惜年头变了,尽出些数典忘宗的东西……”
陈岳看得出,这些典籍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借阅了,心中一阵奇怪。不过见老者吃力,也不介意帮他,于是抱拳道:“那老祖宗先歇着,晚辈来搬便是,是都搬出来吗。”说着进了阁楼。
屋中四五丈见方,进门便是四列书架,前面几座已经搬空,只见上面刻着经、史、子、集四个古字。经部奉儒道释三家为宗,子部含百家典籍,史部不但有各朝正史,还有不少私编野史,集部则收罗了大量诗词文章和天文地理,陈岳这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有关修炼的书籍,但也不是具体的功法。
一楼所藏书籍不下千册,陈家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别看一本书不重,二三十本书叠在一起还是有些分量。陈岳搬书,老者晒书,倒是配合默契。
不过半个时辰,所有书便摊在了楼外草地上。老者捶着腰笑道:“你这小娃还不错,跟我来吧。”
陈岳跟他走上二楼,只见屋中一片明亮,四面墙前摆满了书柜,竟不知光源所在。每座书架前各有蒲团数张,除此再无其它。陈岳定睛细看,只见书架上分别写着内功、体术、拳脚、兵器等字。每座书架上的典籍或数册、或数十册不等,正是陈家收藏的功法。
陈岳大喜,却没敢贸然上前。按照规矩,他可以选一门内功和一门外功。等练到火候经过族长检验,才能学下一门,以免贪多嚼不烂。
他心念一动,又向老者抱拳道:“老祖宗,晚辈今年十四岁,资质不好,半月前让师傅们击打周身穴位激发潜力,今天才悟气。不知该修何种功法,还请老祖宗指教。”
老者闻言看向陈岳,昏黄老眼中突然爆出两道精光。
陈岳只觉得一道寒意直侵心腹,体内那一缕“混元真气”在他目光下犹如冰消雪融,不由一个激灵。
目光一闪而逝,老者负手沉吟道:“倒是有自知之明,心性也算难得……你没有激发血脉,除了本族的‘龙息功’和‘狮子吼’不能修炼,其余功法老夫皆可传你,却不知你有何打算。”
陈岳一听有戏,正色道:“老祖宗,晚辈想入‘擎天院’。不过晚辈半月后有一场决斗,九死一生。”
老者一愣,又打量了陈岳一眼,哼道:“小小年纪,能耐不大,气性倒不小!”
高人面前,陈岳也不再隐瞒:“非是晚辈与人争强斗狠,只是他不但勾引我未婚妻,还当面辱我。事情是这样的……”当下将前因后果一说,又道:“晚辈孤身一人,若还不为自己争一口气,与行尸走肉何异。纵然是死,也无牵无挂。”
老者听得眉头直颤,冷哼道:“上官家的女人一项不要脸,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南宫家不过出了个‘换骨境’,就如此欺人,真当我陈家软弱不成!”一股无形旋风卷起,吹得周围书册“哗哗”翻动。
“这是什么修为,竟然恐怖如斯……”陈岳一阵心惊,闻言又喜道:“老祖宗,您有办法助我战胜南宫铭?”
“呃……”老者一愣,收起怒容,干咳一声道:“那南宫家的小子既已‘聚气’,又激发了五品‘飓风飞虎血脉’,让你这么上去,还真有些不公平,嗯……听你所说,那小子不过是个纨绔,在兵器上还入不了门,在拳脚上也修不到上乘,最后倚仗的,还是血脉之力。‘’飓风飞虎’之威一在身法,二在爪牙,要破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陈岳一听有戏,抱拳道:“还请老祖宗教我。”
老者嘿嘿笑道:“办法自然有。你既然在炼体,不如练一门‘金钟罩’。我再教你一些吐纳炼气之法,你再想办法弄点好药材泡澡。只要能聚气,就能给那南宫家一个教训。”
陈岳大喜,躬身一揖:“多谢老祖宗。”……
一个时辰后,陈岳走出“密园”,眼底精光闪烁。回到望岳居关好门窗,他走到一面墙前用脚尖抵住墙角蹲下,便要尝试站起来。
重心在后,普通人绝对站不起来。他依老者所受的吐纳之法运转真气,顿觉气血沸腾,全身青筋暴起,肌肉不住抽搐。
他一阵窒息,头都要炸了。所幸之前锻炼过念力,让他克制了下来。再一用力,身子缓缓站起,果然没有向后倒去。
等站直身子,他已累得脸红脖子粗,全身大汗淋漓。只这片刻发力,就觉得比平时蹲一个时辰的马步还累,不愧是内功。
陈岳没有休息,再次蹲下用功。如此一连九次,他长长呼出口气,正要休息片刻,忽听院外一阵嬉闹,一群孩童齐声唱道:“金盔甲,银盔甲,不如陈岳的绿盔甲。娶了个凤凰变成鸡,碰到黄鼠狼畏如虎。腿一收,头一缩,只把后背当老窝。千年的岁数万年的种,不是蜗牛不是蟹……”同时大门被石头砸得一阵噼啪脆响。
“一群小王八蛋,还编着歌骂我!”陈岳眉头一皱,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箭步冲出门去,一把打开院门,顿时一盆水从门上落下。
陈岳一惊急退,好似靠上了一阵风,眨眼退出六尺,就看见一盆黄水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顿时骚气弥漫。
“呕——”一群小孩大笑一声,迈着小短腿一哄而散。
却还有个红衣孩童跳着脚怒道:“回来,给爷接着唱!”正是“八爷”陈烈。
陈岳目光一凝,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抓住。陈烈大惊,怒道:“大胆,没教养的东西,你敢打爷?”另一只手握起拳头,就往陈岳身上招呼。
陈岳气得青筋直跳,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忽听数丈外的密林中一阵悉索声响,似乎还有人监视在旁。
他一想“不对”,转念就冷静下来。今天刚刚悟气,这位爷就来气他。要是被人看见他殴打“八叔”,一顶忤逆不孝的帽子就算戴实了,跪祠堂算是轻的……
不得不说这半月的锻炼,他转念就压下了怒火。虽然知道有人在整他们,但他陈岳也不是好欺负的。心中杀机一闪,一把抓起陈烈笑道:“这不是八叔吗?他们不和你玩,要不咱叔侄俩玩玩?”说着将他提进了院子。
陈烈见对方非但不生气,反而和他说笑,不禁有些发憷,怒道:“你放下爷,否则爷对你不客气……”
“哦?不知道你想怎么不客气!”陈岳一笑,将他放在了院中。
陈烈转身就往外跑,陈岳随脚踢了两下,两颗石子破风飞出,“啪啪”两声将竹门打得合上。
陈烈撞在门上,转过身骇然道:“你……你……我是你八叔,你想干什么……”
陈岳目光一寒,森然笑道:“老爷子闭关了……八叔……呵呵……”
这话何其熟悉,陈烈迎上他的目光,只觉得一瓢凉水浇在身上,不由一个激灵,双腿一阵发软,靠在门上眼泪都要流出来。
陈岳回屋拿出两个玻璃珠,扔给陈烈一颗笑道:“玩一把呗,谁输了谁脱一件衣服。”
陈烈精神一振,一把抓住玻璃珠,瞪眼道:“我要是赢了呢?”
陈岳森然笑道:“你就可以走了!”说着用竹子在院中划出一片范围。
陈烈咬了咬牙,走到陈岳身边的台阶上,将玻璃珠抛出。玻璃珠落在地上又滚了一段,来到场地角落位置。他小脸一扬,显出几分得意,显然自忖此中高手。
陈岳笑了笑,双目微眯,也扔出了玻璃珠,离陈烈的玻璃珠不远不近。
陈烈目光一亮,冲上去捡起自己的玻璃珠,朝陈岳的玻璃珠打去。只要打中,他就算赢了。可惜距离还是远了些,准头还是差了些。
陈岳微微一笑……
七个盘过后,陈烈不甘地脱下最后一只袜子,人冻得瑟瑟发抖,红着脸咬牙道:“我已经输完了,可以走了吧!”
陈岳点了点头,笑道:“走是可以走,不过这么回去,被满院子的仆役看见,您八叔可就没脸了!要不我再借你一只袜子翻本?”
陈烈精神一振,又穿上一只袜子,好奇问道:“我要是再输了呢?”
陈岳笑道:“让我在你身上画一笔就行了。”
陈烈想了想,忽然坏笑起来,瞪着陈岳不屑道:“玩得太小,显不出爷的本事,你敢不敢加码!”
陈岳赞道:“八叔好魄力,你想怎么加?”
陈烈傲然道:“我们一盘定输赢,输了我让你画七笔,赢了需将衣服一次还我,你敢不敢跟!”
“八叔真有智慧,小侄跟了。”陈岳一笑,伸手相请……
这一盘,要不是地上有粒小石子,陈烈就赢了。陈岳取出笔墨,在陈烈背后画了一个大圈,圈中一条竖线,五条横线。
不得不说,陈烈虽然顽劣,但赌品极好。等陈岳画完,他一咬牙道:“再来,我要是赢了,需将衣服一次还我。”
陈岳点头……
这一盘陈烈又差一点就赢了,陈岳又在他身前依样画了七笔,两个椭圆在他肋侧相连。陈烈气得小脸通红,咬牙道:“不准在脸上画,再来!”
陈岳摇头道:“我也懒得画了,你要是再输了,就大喊七声‘陈烈不是王八’,怎么样?”
陈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反正是说自己不是王八,于是问道:“少一个字行不行。”
陈岳疑惑道:“陈烈是王八?”
陈烈怒道:“我不是王八!”
陈岳点头笑道:“八叔真有自知之明,就这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