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族人一动,院里的家丁也跟着分成两拨拉开了架势,相互怒目而视,大有不共戴天之势。
作为一名合格的家丁,当主人生气的时候,他们必须比主子更加愤慨,才能被主子当作自己人。陈老太爷毕竟是族长,倒有一半人站在了他这边。
院门口还站着二十几个武师,相视一眼便纷纷退到了墙角,作势两不相帮。
陈老太爷发现自己这边明显不占优势,不得不压下怒火,咬牙问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否则休怪老夫和你们鱼死网破!”
“我们的要求很合理!”红脸老者神情郑重,坦然说道:“四哥,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你的自私和无能,我们一致认为你没有继续担任族长的资格,更不可能为将家族发扬光大。所以请你离开正院,搬到后花园颐养天年吧。”
陈家兄弟相视一眼,俱是怒不可遏。陈三爷更是后悔不迭,他故意去账房“点火”,是为了挤掉“二爷”陈炼,不是想被这些家伙一锅端啊
陈老太爷气得脸皮一阵哆嗦,盯着红袍老者咬牙问道:“我无能?当年是你们推举我当的族长,陈家在我的带领下一跃成为雍城三大世家,是我让你们锦衣玉食说我无能,你们又凭什么将陈家发扬光大,就凭你们人多?”
“我们也老了”红莲老者轻叹一声,看了众人一眼,义正言辞道:“我们今天反你,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家族的荣耀。我们不想死了以后,也跟着你被人戳脊梁骨。以前是子孙无能,但是今天,子孙中出了一个陈岳。以他的资质和才华,我们相信陈家会在他的带领下重现真龙血脉的荣耀!”
陈老太爷脸上一阵火烧,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陈岳刚刚打了他的脸,这些老家伙非但不同仇敌忾,还要抬陈岳出来顶替他的族长之位,分明是要接着打他的脸。还说什么陈岳的资质和才华,陈岳是什么料难道他不知道?分明是在骂他瞎了眼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气极而笑:“陈岳!一个给隐门跑腿的喽啰,就值得你们如此巴结?他今天怎么对待老夫,明天就会怎么对待你们!”
红脸老者微微摇头,展颜笑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你必须退位,这也是族长应该承担的责任!我们决不能看见陈家毁在你们手上,限你们天亮之前搬出正院!”
陈老太爷看向昏死在地上的陈峰,就恨不得一把捏死他。但当务之急不是赔礼认错,赔礼认错就意味着要接受惩罚,承担后果。只有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才能解今日之危
陈老太爷也是一代枭雄,越愤怒越冷静,心念一转便想到了对策,一收气势重新坐下,向陈大挥了挥手,大声喝道:“换茶!”
众族老相视一眼,也各自坐下,等着陈老太爷开条件。陈大一晃身,又退回了狮头大椅后。一众丫鬟随后战战兢兢地走进厅堂给众人重新上茶,一时间清香四溢,将之前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些许。
陈老太爷硬着头皮端起热茶轻啜了一口,语重心长道:“各位兄弟,此事有误会。峰儿也不知那丫头竟然能被隐门收为弟子,他堂堂雍城三大世家的少爷,难道看见自家的三等丫鬟还要恭恭敬敬?若被人知道,岂不笑话陈家没有上下尊卑
人不轻狂枉少年,这孩子这次得了教训,我又重重罚了他,他以后会悔改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嘛!这孩子还是不错的,只是有些纨绔习气,何必一棍子打死呢
老二教子无方,即日免去少族长之位。来人,送他们回去休息!”
陈二爷一个激灵,身子一软瘫坐在在了椅子上。屋外一众小厮也松了口气,立即有人抬来春凳,将父子俩送了下去。
三爷陈炼看在眼里,心中狂跳
陈老太爷随即脸色一沉,又说道:“峰儿犯了错,好歹能诚心悔过,认罪受罚。但陈岳这个小畜生以为混出了点名堂,就张狂起来,简直目无尊长!”说着他目光一凝,扫了众人一眼,咬牙道:“这种小人,你们也要扶持他当族长?”
众族老面面相觑,他们想借陈岳搭上隐门不假,但总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如果陈岳只是一个小喽啰,被他们请回来作威作福,那就得不偿失了。
红脸老者眉头一皱,冷笑道:“孙子在外面掳掠,是儿子教子无方。儿子作威作福,又是谁教子无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凭什么一个三等丫鬟不能加入隐门?即使人家不是隐门弟子,也是来陈府当差的,就该被你孙子这次犯在隐门头上的是陈家人,陈家必须做出交代。否则不用隐门动手,就有人找上门来!”
“是啊”众人醒悟过来,当务之急是陈家人犯在了隐门头上,人家可不会管你陈炼和陈峰是哪个房头的。看看南宫家被隐门打上门,连声都不敢吱,就知道陈家的下场好不了。什么陈岳来了作威作福,只要能保住陈家,那就是好事。
陈老太爷脸色一变,皱着眉头咬牙道:“陈岳陈岳也在隐门做事,这件事情我会让他向隐门解释清楚的”一语出口,老脸一阵火烧,任他脸皮再厚,也是要求人家办事。
一转念间,他又心生一计,大声问道:“那个春荷有没有家人在府上,快将他家人全部请来!”
红脸老者嘴角泛起一丝不屑,果然没人回应。
春荷不过是数百仆役中的一个,厅中数十陈家族人哪里答得出来。屋外纵然有知道的,此时也没人愿意开口。
大厅中一阵沉默,陈老太爷随即愣住,老脸上又一阵火烧。别看他是一家之主,别看她们在这里分庭抗礼,控制家族还是只能靠几个大管事和大掌柜,哪里管得到底下的人。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连陈家大院里住着多少人都不知道。一股莫名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让他更加愤怒
忽然,一个小厮慌忙跑进正院喊道:“不好了,玄武堂有人踢馆,今天坐馆的十二个武师全部落败!”
众人悚然动容,玄武堂是陈家的招牌,陈家之所以号称雍城三大世家之一,就是因为有众多武师以坐馆教习的名义依附陈家。玄武堂要是倒了,陈家也就完了。
陈老太爷霍地起身,大声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来我玄武堂踢馆!”
那小厮一惊,踉跄跑进厅堂,“噗通”一声跪下,大声说道:“回老太爷的话,是一个白衣少年,自称海外学剑归来,准备在雍城开一家武馆!每个武师落败之后,都赔了一百两彩头,还发誓从此离开玄武堂,这下正卷铺盖呢!”
院中众人纷纷色变,一个少年单挑“十二个”武师,该是什么修为,难道是传闻中的“王者”?
屋中的陈家族人也是一惊,脸色一片煞白。什么海外学剑归来,就是隐门弟子上门来寻晦气
陈老太爷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咬牙吼道:“岂有此理,老夫要亲自见他,带他过来!”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可他陈老太爷说一不二三十年了,人家打上门来,他还要亲自移步去见,大庭广众之下,他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众人一愣,人家可是隐门弟子,过来见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小厮也是满脸尴尬,硬着头皮说道:“回老太爷的话,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就好”陈老太爷长长松了口气,鼻头冷汗直冒,脸色一阵发白,却听小厮接着说道:“不过他说明天还会来的!”
陈老太爷老脸一僵,双颊一阵泛红,就差一口血喷出来
院中又一阵喧哗声响起,一群武师背着包袱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一身黑袍,身形魁梧,一脸络腮胡子,乃是陈府的一等武师项南飞。
陈老太爷又是一怔,瞳孔急剧收缩,真元一阵翻滚,“易筋后期”的气势完全爆发出来,厅中瓷器一阵磕磕作响。
在场的都是武师,谁还吃他这一套。项南飞眉头微皱,一步踏入厅堂,见老爷子沉着脸不说话,似乎还等着自己请安,心中一阵冷笑:“陈家大势已去,你给谁抖威风!”算是抱了个拳,转身便走。其余十一名武师也是默然抱拳,随后出了院子。
一种幻灭感由心而生,陈老太爷忽然发现眼前的世界根本不是他想象的世界,不由一个激灵,目光忽然呆滞,身躯微微颤抖起来,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众人相视骇然,红脸老者看向众人,指了指自己的头,目露询问之色。众人再次看向陈老太爷,此时的老头子气血激荡,分外激动,却似神游物外,很是诡异。众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微微点头。
陈老太爷看在眼里更加愤怒,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想说我脑子有毛病是不是一转念间,竟然无法压制翻滚的“真元”。
他大吃一惊,正要开口喝斥,一激动只听脑子里“砰”地一声脆响,仿佛什么被崩断了,顿时眼前发黑,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