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花径上,张小川跟在陈岳身边,走出片刻后终于忍不住问道:“陈师兄,你说他们的修为虚假,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装得太过了。”
陈岳就是来装高人的,只有这样,封家和皇族才不敢轻举妄动。张小川虽也是世家子弟,却没什么世家习气,很和他的胃口,他想了想索性说道:“真正的修行,是精气神同修。只修‘真元’,看似气势惊人,实则外强中干。”
“呃……”张小川面露苦涩,讪讪道:“师兄,能在三年之内贯通周身经络,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还有多的时间修炼别的……”
陈岳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再多说。张小川看在眼里,神情越发苦涩。
两人停停走走,用半天时间将“武德坊”逛了一遍。陈岳在张小川的仔细介绍下,也对“擎天院”有了更深的了解。
最初,“擎天院”和“翰林院”一样,都是皇帝招揽人才的机构。两者一文一武,拱卫皇权。
后来,“翰林院”发展成了文官集团的大本营,完全嵌入了官僚系统,反而成了一股制约皇权的力量。“擎天院”则发展成了一个修行门派,门中高手辈出,既有武功赫赫的大将军,也有名震江湖的大侠客。
如今“擎天院”有正式弟子四五百人,其中金牌教习十二人,银牌教习三十六人,铜牌教习六十人。武院的日常事务由一名副院长主持,教习由一名总教头统领,另外有一名大长老负责执法,这三人俱是“王者”。这样一股势力放在大周都城,当真是一柱擎天。
弟子入门以后,便可以选择一名教习。然后由教习帮助选择功法,指导修炼。
十二名金牌教习的门面在圆形广场周围,一律是七间宽阔的三层阁楼,门内金碧辉煌,一派桃李天下的气势。此时,金字招牌下排着长长的队伍,都等着见金牌教习一面。
张小川介绍道:“学生选教习,教习也要挑学生,提前混个脸熟,到时候被挑中的可能比较大。”
陈岳信步闲游,微笑问道:“那你准备选择哪一位教习。”
“张小龙教习……”张小川讪讪一笑,脸色微红。
陈岳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他哥哥。两人继续闲逛,广场外围是银牌教习的门面,一律是五间宽阔的两层小楼,楼门都开着,虽然不是金碧辉煌,也是雕梁画栋。
再外围,才是铜牌教习的门面,一律是三间宽的小屋,虽然不够大气,也是精致典雅。让陈岳意外的是,张小龙也只是一位“铜牌教习”,门口挂着一面招牌:
内功:潜元功
气术:潜龙罡气
套路:枪
张小川向陈岳一抱拳,讪讪道:“张小龙正是家兄,陈师兄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你先去吧,我再去别处看看。”陈岳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圈看下来,他算是见识到了。就功法而言,“擎天院”的底蕴绝对比“水月洞天”深厚,心中的轻怠之意也渐渐散去。
“冯墨,我要是你,现在就夹着牌匾灰溜溜地走了,今年识不会有人选你当教习的!”一声桀骜的大笑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
陈岳抬眼望去,只见北街的街尾站着数人,为首的是个锦袍壮年,神情倨傲,器宇轩昂。他身后两人抬着一块黄澄澄的大铜匾,上面写的“韩枫教习”四个大字,看架势就是来抢地盘的。
他们站在街尾一家破旧店铺前,门楣上一块锈迹斑斑的铜匾上银钩铁划,写的正是“冯墨教习”。门口还有一块破旧的木头招牌,上面写着“锻造”两个字。
门中随即响起一声冷哼,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带着烟尘大步走出,厉声怒道:“韩枫,我是走是留,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也是为师兄你好。”锦袍壮年无辜道:“儿郎们来‘擎天院’是学真本事的,你却只能教人家打铁,我们‘擎天院’档次都被你拉低了。”
冯墨怒道:“不是打铁,是铸剑!”
“就算是铸剑,也得有人跟您老学呀。”韩枫继续劝导:“真等到院长赶你走,师兄你的老脸就真没地方放了。”
“报名还没结束,你怎么知道今年没人拜老夫为师!”冯墨怒不可遏,干瘦的身躯微微颤抖。
“这不是明摆着吗……”韩枫无奈地摊开手,显得更加无辜。
“擎天院”的教习如果招不到学生,就会被取消教习资格。他今天来这么一出,还真是怕哪个不开眼的弟子拜在了这冯老头门下。
冯墨怒不可遏,突然一指远处喝道:“你,可愿随老夫学习上古铸剑之术。”
陈岳左右看了看,见他指的的确是自己,不由一愣。韩枫目光一冷,看向陈岳“嘿嘿”笑道:“少年人,惜命啊。你要是当我第一个徒弟,我可以免费教你一门‘地级’气术。”
陈岳走上前诧异道:“难道学上古铸剑之术还有生命危险?”
“哼……”韩枫咳嗽一声,正色道:“冯师兄连续三位弟子,都被他祭了剑……”
“胡说!他们根行浅薄,不堪造就,自己寻死,与老夫何干!”冯墨勃然大怒,一指陈岳喝道:“上古铸剑术夺天地造化,鬼斧神工。年轻人,相见即是有缘,今日只要你肯拜老夫为师,老夫便倾囊相授!”
“年轻人,惜命啊。”韩枫语重心长道:“他收上一个弟子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陈岳却将那句“夺天地造化”听在了心里,别人或许以为这话是在吹牛,他却知道修行道上真的有一类夺天地造化的功法,比如他修炼的“圣魔诀”……想了想,他看向老者问道:“可否将您的作品给学生一观。”
“呃……”冯墨老脸一阵紫红,韩枫哈哈大笑:“看来小伙子你是个明白人,实话告诉你,冯老头从来就没铸成过一把剑。”
陈岳倒来了兴趣,却无奈道:“老前辈,晚辈最佩服的就是有手艺的人,可您也要拿出点真货来呀。”
冯墨看向陈岳,眼中透出几分犹豫。陈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肚子里有货,却显得越发失望,一抱拳就准备离开。
韩枫眉开眼笑,朗声招呼:“小伙子,拜我为师吧,我传你一门‘地级’气术。”
“多谢韩枫教习,我去领了弟子常服就来找您。”陈岳哈哈一笑,转身便走。
冯墨一急,喝道:“等等!”
“冯教习还有何指教。”陈岳讶然回头,显得很是诧异。
冯墨一咬牙,喝道:“跟老夫来!”说着转身回了店铺。
陈岳愕然,向韩枫笑了笑还是跟了进去。
屋舍两三丈宽阔,陈设简陋,一看就没教出过什么得意弟子。屋后有座五丈正方的小院,院中有两座打铁台,一角有座水池,另一角则是一座小土炉,墙边堆满了煤炭和各种矿石。一股冲霄剑气铺面而来,陈岳一眼就看见了插在矿石堆中的几柄长剑。
但让他意外的是,剑刃锈迹斑斑,甚至还有豁口,看起来连一块豆腐都砍不动。
他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拔起长剑,果然都是铸废了的凡铁剑坯,徒具气势而已。不过能让一块破铁拥有如此气势,也算罕见。
陈岳诧异道:“为何这些剑坯都没有铸成。”
冯墨老脸一红,苦涩道:“尚无法铸成……拜老夫为师,你自会明白。”
陈岳更加诧异:“那您前三位弟子是怎么死的。”
冯墨轻咳一声,尴尬道:“他们急于求成,殉剑而死……”
陈岳无话可说,冯墨却激动道:“小伙子,我观你骨骼清奇,异于常人,或可参透此中玄机。拜我为师,我便传你铸剑之术。有生之年,你我只要铸成一剑,便有享之不尽的金钱美人,怎么样。”
陈岳想了想,躬身一揖:“弟子见过老师。”
“好!”冯墨精神大振,走向门外哈哈大笑:“韩枫,你可以回去了,老夫又有学生了!”
韩枫见陈岳拿着把气势非凡的锈剑跟在后面,痛心疾首道:“小伙子,我看你是个明白人,怎么也泛起了糊涂。”
陈岳看了手中的破剑一眼,正色道:“冯老的铸剑之术,的确有独到之处。若能学成,终生受益。”
“前两个家伙也是这么说的……”韩枫叹息一声,无奈道:“我就知道他要入套,再怎么劝也没用了,我们走吧。”再不多看陈岳一眼,愤然而去。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等之情怀,岂是他这种俗人能够明白。”冯墨捏着胡子不屑一笑,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
“呃……”陈岳头皮一阵发麻,讪讪笑道:“我叫陈小七,是个孤儿。”
冯墨越发满意,拈须笑道:“孤儿好,铸剑就是要一心一意,了无牵挂。”
话一出口,他便发现自己失言,又干笑两声说道:“那个小陈啊,你进来坐,我先给你讲讲铸剑之道。”说着亲手开始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