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漪染朝周围看了看,失望地发现他们居然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如果是在刚才的竹林里,至少她还能顺竹竿往上爬呀:“那个......我冒昧问一句......”
基于之前两次向不同的人问了问题之后都得到了对方的沉默以对,楼漪染有些纠结。她是问呢,还是问呢,还是问呢?
君久墨微微侧首,一个简单的动作鼓励楼漪染继续说下去,楼漪染嘿嘿一笑,这个男人虽然不苟言笑,看上去有些冷冷的,酷酷的,倒是并不傲慢:“嘿嘿,其实我就是想问,你们这里的山原狼都不住山上的么?”那银狼王站着的地方,也就只能勉强算个小山丘了。
君久墨的眸子一眯,射出一道危险的冷芒:“是狼族!”
“狼族?”楼漪染疑惑。狼什么时候也成了一个族群了?
赵卫已是严阵以待,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着血,一双眼睛却如同猎豹一般死死地紧锁在银狼王的身上,时刻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
“狼族和血族同属一脉,是执法者。”一名紫衣侍者上前,向楼漪染解释。
楼漪染回头,见是先前那个受伤的腼腆少年,微微一笑:“意思是,又是针对你们君上的?”刚刚那个男人的模样,可不就是血族么?
腼腆少年一愣,不明白眼前的女子是怎么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的,但脸上又浮现出一种被人猜透的窘迫感,仿佛自己泄露了什么天大的机密似的。
实质上,楼漪染也不过就是凭着直觉而已,如果说有什么逻辑关系,她还真心解释不了。
君久墨摆了摆手,示意少年退后,他眯眸看着渐渐靠近的狼群,眸子中满是嘲讽:“哼!区区狼族,本君的生死,还轮不得他们做主!”
他微微挑眉,眸子中的冷芒透着睥睨天下众生的威严,仿佛那成千的狼群在他眼中,不过是可随手捏死的蝼蚁。
他不屑动手,却不代表不会动手!
“威武!霸气!”楼漪染毫不吝啬夸奖,一双眸子笑成了月牙,弯弯的,表达着她愉悦的心情,然后就见她从后面拍了拍君久墨的肩膀,语气中满是委以重任地严肃,“靠你了!”
看着她眸子中闪动着的兴味,君久墨在紫衣侍者们惊讶的目光中宠溺一笑,抬手,揉了揉楼漪染的头,见她转而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狐狸般瞪着他,他才转过头去,深邃的眸子中破碎出一抹柔情,樱花瓣般的薄唇微启:“好。”
明晃晃的刀剑出鞘,锋刃上的鲜血还未干,紫衣侍者们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满脸的戒备,似乎随时准备着与对面的狼群决一死战。
他们已经经过了大大小小近百战,如今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负了伤,如果再同对面正体力充沛的群狼对决,他们根本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撑到最后。
听到君久墨的回答,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赵卫一回头,皱着眉瞪了云汐烟一眼,眼底竟闪过一抹杀意,他突然单膝跪地:“请君上顾及齐夏百姓!”眼前这一局,是无解的死局,他怎能允许君上以身涉险?!
“请君上顾及齐夏百姓!”赵卫一跪,剩下的七名紫衣侍者也都齐齐跪了下来,他们有的伤势过重,连下跪的姿势都是颤颤巍巍的,此时,怕是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
君久墨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他最是厌恶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
“呦呵!”楼漪染突然掩唇笑了起来,眼底却装满了不屑和嘲讽,“真是忠心啊!”她一声感叹,虽是说着夸奖的话,那说话的语气却阴阳怪调的,让人听不出夸奖的意思,反而觉得那是一句讥讽,“要不这样吧,君上,把他们都扔进狼群里,让那些狼去抢他们的肉,我们撒丫子跑吧!”
她状似认真的提议,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面,让一众紫衣侍者都红了脸。
“姑娘慎言!”经过先前那一次,赵卫深知自己说不过楼漪染,他这嘲讽的语气却让他全身不自在。被人小看不要紧,可他们都是君上身边最精英的紫衣侍者,居然被一个女人给小看了,却让他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楼漪染却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抑扬顿挫的声调再次响起,那语气里的嘲讽,甚至比方才愈发浓郁:“慎言?呵呵,难道我说错了么?你确定你们现在这几个人有跟狼群一斗的能力么?到时候,一个个进去,都不够那些狼分的,反而让他们尝到了肉味,引起他们的穷追不舍!”
赵卫朝身边的另外几个同伴看去,入眼处的是一片早已被鲜血染红的紫衣,还有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如果留下,便是送死。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他亲自将他们选拔进紫衣营,培养他们,如果可以,他又怎么舍得?
他们本就是为了保护君上而生,他们的命本就是君上的,甚至不需要进行选择。可他却也明白,那个女人说的话是事实。他们这几个人甚至不够一战,几乎完全就是丢进狼群里,任由群狼撕碎瓜分,甚至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到时,这些狼食髓知味,只会更加疯狂地攻击活下来的两个人,而他们的死,不止没有达到保护的目的,反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赵卫的眸中溢满了痛苦之色,沉默不言。
楼漪染见好就收,她一转身,与君久墨背对背而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根布带,从自己的身前绕过,然后递给身后的君久墨,才转而对赵卫嫣然一笑:“放心吧,你家君上要是死了,姑奶奶给他陪葬!”
那一笑似有安抚人心的魔力,让人忍不住信服。
赵卫震惊地抬头,正对上楼漪染脸上那抹自信的笑。这一刻,眼前的女人的形象竟突然高大了起来。
“呵呵!本君没那么容易死。”一向冷情冷面的男人竟突然笑了起来,配合着楼漪染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
紫衣侍者们的惊奇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们这些几乎时时刻刻跟在君上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君上是从不会笑的,甚至连每次他们取得胜利的时候,他也只是面色稍微柔和一些罢了。
像现在这样笑,还是第一次。
一向冷着脸的人,一旦笑起来,单是一个笑容便真的足以倾城,倾国了。
楼漪染看着那些紫衣侍者们脸上呆滞而震惊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可惜她现在跟这个男人背对背绑在一起,连转身都是困难,自然是看不到了。
她真想看看这个大帅哥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楼漪染心里像有一只猫爪在不停地挠着。
呜呜,没有看到千年冰山绽放最迷人的笑颜,亏大发了!
君久墨低头看了看绑在腰间的布带,他刚才看过了,却看不出这布带是用什么材质所制。
第一次将后背交给另一个人,冰寒了十多年的眸子里渐渐破碎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君久墨轻声开口:“准备好了么?”
楼漪染拍拍胸脯,高傲地甩了甩头发:“当然!”
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楼漪染便觉得自己的身体猛地飘了起来,腰间被一双手护着,突然的速度没有让布带勒到她,身体和腿却落在了后面,整个人以折叠的姿势被带出去,还没反应过来,腰间的双手一松,若不是有那根布带连接着两人,楼漪染此刻恐怕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靠!君久墨,你他娘的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啊!”楼漪染忍不住大爆粗口,原本没有被勒到的腹部,这会儿却无法再幸免于难。
两人一离开,赵卫便带着其余的紫衣侍者往后退去,离得稍远了些,才站定。
楼漪染说话直率,声音早传到了赵卫的耳朵里。赵卫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张了张嘴,想要呵斥楼漪染唤君上姓名的无礼,想了想,却还是闭起了嘴巴,没有说话。
君久墨微微侧首,身后的女人已经站直了身体,手中握着一把玄铁打造的匕首,墨玉般的色泽带着沉稳,比普通匕首的银色光芒柔和许多,却内藏杀机,隐忍而锋利。
匕首造型简单,连成人手掌的长度都不够,倒更像是一把小刀。在他侧首的瞬间,那把小刀从一匹狼的下颚刺入,身后的女人身子一扭,那匹狼的整个肚子都已经被划了开来,肠穿肚烂,连呜咽都没有,便倒了下去。
许是血腥的味道刺激了狼群,它身后的伙伴们闻腥而动,只片刻,便已经将那匹狼的尸体四分五裂,甚至连渣都不剩。
君久墨回头,手中紫色银光飞出,便是一片哀鸣,他勾了勾唇,看来,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藏了不少秘密呢!
两人的配合倒是非常默契,君久墨用内力将近身的狼震飞,脚步不停前移。而楼漪染则在后面为那些还未死透的家伙补上一刀,助它踏上黄泉路,步入不一样的轮回。
血光飞溅,楼漪染的脸上和白色的衣裤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她的手挥得有些酸了,扭头看了看身后,楼漪染惨叫一声:“君久墨,我想反悔了,要不你自己上,我逃吧,累死了!”
君久墨闻言,偏头看向身后的女子,她的脸上溅了不少血,虽说着要自己逃的话,眼睛里却满是坚定,她手下的动作未停,扁着嘴,竟对着她对面的狼群说话:“狼大哥,狼大姐,狼外婆,狼小妹,狼大爷,咱先休息休息,一会儿再打,成不成?不带你们这样用车轮战欺负人的!”
赵卫抽了抽嘴角,如果刚才没有看到那个女人手起刀落的利落动作,他恐怕也以为潋滟光球带来的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谁知道,居然是只杀人不眨眼,还十分无耻的母夜叉。
有人打架的时候跟对方说,对不起,我杀你杀的累了,咱能不能休息一下,等我一会儿再杀你的么?最重要的,对方还是一群动物!
赵卫嗤笑的笑容还没有扬起,就震惊地看着那些狼群在听了楼漪染的话之后,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一只只仰头看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些可爱呆萌,正向主人讨宠的小动物呢!
楼漪染要下刀的动作急急收住,看着眼前这一幕,除了嘴角抽搐外,竟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只觉得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在她的脑后留下三条尴尬的黑线。
娘的,一群刚才还叫嚣着要吃她的肉,眸子里闪烁着贪婪的绿光的狼,这会儿一个个做出一副乖孩子的模样,竟还齐齐坐在了地上,装着蠢萌的二哈,这是要闹哪样?!她的小心脏真的受不了啊!
君久墨当然不会觉得眼前的情况是身后女人刚才的那番话起了作用,他虽然停下了动作,身体颀然而立,眸光冰寒冷冽,威严不容侵犯的模样,仿佛在睥睨着天下,半晌,他突然缓缓开口:“既然来了,还不打算现身么?”
“诶?”来了?谁来了?楼漪染满眼疑惑地朝着周围看去。
还没看到有什么人,就听到了一阵清朗的笑声:“果然还是瞒不过表哥的眼睛啊!”虽是叫着“表哥”,说着赞叹的话,那话语中,却听不出半分恭维的味道,似只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
听音辫位,是身为特工极为重要的一课。楼漪染动了动身体,移了下自己的位置,眼睛迅速定位说话之人的方位,就见从那座矮山丘之后缓步走出一人。
看不清容颜,只能看见一身白色衣袂随风飘扬,而那只刚才还在指挥着战争的银狼王一见到他,竟也蹲坐在了他的身边。
一人一狼,同样的白色,在天光破晓的地方,自成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