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相国?又是这个黎相国。
还未见面,便已经有两个人仗着这个人的势来烦她了,她真是对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
“呦!原来是黎相国送的衣料啊!”石磊见楼漪染满眼不悦,暗自做好要动手的准备,孰知,楼漪染居然满脸堆笑地凑了过去,让他的所有准备顿时化作了齑粉,被风一吹,便烟消云散了。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位楼姑娘变脸的速度,但是石磊毕竟涉世未深,他们家君上又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他实在还有些适应不了楼姑娘这神奇的变脸。
前一秒,她还一副要跟人家动手的模样,下一刻,她却已经腆着脸,伏低做小了。
跟着两人的那名侍者隐在一处人家的屋顶上,看到这一幕,险些从屋顶上摔下去。
那位夫人和她身边的丫鬟都是一脸的得意。那位夫人还刻意整了整衣襟,下巴抬得越发高了,那种自以为高高在上,所有人都不得入眼的模样,着实让楼漪染觉得十分好笑。
她不疾不徐,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然后一副无知茫然的模样,无辜地眨了眨水眸:“请问,黎相国是谁啊?”
周围渐渐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原本见楼漪染一脸讨好,还以为她是听到“黎相国”的名字害怕了。谁知道,一转头,这姑娘居然问“黎相国是谁”。
这姑娘真是好玩,这不是存心跟那位夫人过不去么?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有人认出了那位夫人,挪到楼漪染身后,悄声提醒:“这位姑娘,这位夫人是魏王二夫人,很受宠的,你还是不要得罪了她。”
又是魏王府的人?
楼漪染突然觉得,自己估计是跟这魏王府有缘。昨天才刚碰见那位魏王府的胖世子,今天就碰到了魏王的二夫人。
二夫人原本因为楼漪染的话气得眼睛瞪得溜圆,终于肯正眼看一眼楼漪染了。
她身边的丫鬟见主子生了气,就仿佛楼漪染是欺负了自己似的,上前一步,就要继续争论,让楼漪染害怕。
还未说话,便有人替他们提醒了楼漪染,她倒是乐得如此。
满眼得意挑衅地斜睨了楼漪染一眼,仿佛在说,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就跪下认个错。
偏偏,楼漪染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反正她现在有君久墨这个靠山,就算是傀儡,那也好歹是个帝君,还轮不到这些手下骑到头上!
石磊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他对齐夏的局势比楼漪染了解得太多,知道魏王是得罪不得的。可得罪不得又能如何,昨日已经得罪了魏王世子,相当于得罪了魏王,今日再得罪一次,也就无所谓了。
他一抬头,便见楼漪染满眼无辜地看看那个说话的人:“二夫人?不就是妾?妾不是奴才么?”
石磊的眼角受不住地抽搐。
夫人是妾?妾是奴才?
这楼姑娘是从哪里得来的理论?竟直接将一个正室夫人给贬成了奴才?
那人被楼漪染这么一问,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见魏王府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面前的姑娘,那位二夫人更是满腔不悦地瞪着他,仿佛是在责怪他多嘴似的,只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几步,再不敢开口了。
他一退回去,楼漪染便听到有人嗤笑一声:“李兄,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吧?”
那位被叫做“李兄”的人倒是真的没有再说话。
楼漪染看了一眼那说话的人,眉目清秀,一派儒生打扮,一身灰布长袍,头上用同色的一根发带系着头发。
脸色不是一般书生的那种有些病态的白皙,反而有些发黑,似是经常晒在阳光下的小麦色。
楼漪染不由多看了两眼,暗暗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楼漪染正在欣赏着那清秀男子的美色,想着难得读书之人之中竟也有这样不缺乏锻炼的,真是难得,耳边便再次传来一声尖叫。
楼漪染有些不耐地抠了抠耳朵,对这个小丫鬟的高分贝实在有些喜欢不起来。
她转回头来,笑嘻嘻地看着那丫鬟,顿时双眼冒光:“这位姐姐,你生得好漂亮,比那位夫人漂亮多了。他们说她是二夫人,你应该是大夫人吧?”
石磊已经被楼漪染的话雷了个外焦里嫩。
就算不认识人,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她口中的“大夫人”不过是个丫鬟而已,她居然说她是“大夫人”!
先是将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夫人贬成了下人,又将一个下人抬成了夫人,围观的众人看看楼漪染,不由得开始怀疑,这姑娘怕是傻的,不然这临邑城,怎么有人敢得罪魏王的这位二夫人呢。
二夫人一听楼漪染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还不等那丫鬟反应,一把拽过来,抬手就是一顿巴掌:
“好啊!你个小浪蹄子!居然敢骑到老娘头上来了!我就说嘛,一天到晚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原来竟是存了这个心思!看老娘不打死你!居然还妄想爬到老娘头上!”
那小丫鬟也不是个安分的主。一听楼漪染的话,心中便有些心动了。她本就年轻,在一众丫鬟中,也算是生得不错的,自然也就生了伺候主子的心。
若不是这位二夫人一直打压着,她何至于如今还是个任人驱使的奴婢?
楼漪染一番话,将她心底这些年来藏着的心事都勾了出来。
是啊,她有姿色,又年轻,要想爬到大夫人的位置,简直易如反掌!
可她还没有从欣喜中回过神来,就被二夫人一巴掌打得头晕目眩的。
她慌忙跪在地上,脸上又挨了几巴掌,她哭得梨花带雨:“夫人,夫人饶命啊,夫人,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是那个贱人挑拨离间!
对,一定是她,她故意激怒夫人,让夫人打奴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丑!夫人,求夫人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啊!”
那丫鬟被打得脸都肿起来了,嘴角边流着血,眼泪划过脸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番话落,二夫人好歹算停了手,看了看周围的人,细想片刻,也觉得这丫鬟说得极对,抬眼便去找楼漪染,可惜了,楼漪染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哪里还能找得见?
二夫人恨恨地咬了咬牙,将这口恶气记下了,怒声问身边的人:“可看到那贱人往哪里去了?”
刚才,周围的人都被这位二夫人的举动给吓到了,哪里有人注意楼漪染的动向。这会儿听问起,一个个转头,却都是一脸茫然。
二夫人见此,怒喝道:“找!就算是挖地三尺也给本夫人把人找到!”
说完,见贴身丫鬟在身前跪着直磕头,一张俏脸也被自己打得成了“猪头脸”,不由得又想起这丫头往日的机灵劲儿,弯下腰,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脸颊,满眼疼惜:
“香儿,打疼了吧?是本夫人不好,听信了那个妖女的话。香儿可不要生本夫人的气才好。”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位二夫人这一招倒是用得很是恰当。可惜了,她这贴身丫鬟已经将这仇这恨都记下了,虽拼命摇头,满脸委屈大方的说:“是奴婢不好,惹夫人生气了。”
微微垂敛下的眼底深处,却划过一抹阴狠和嫉妒。
楼漪染趁着大多数人的注意都在那对主仆身上,拉着石磊悄悄地退出了人群。一扭头,便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会儿没有时间跟那些个女人一般计较。等手头的事情完了,她再跟他们好好算账!
楼漪染这脚底抹油的功夫着实让石磊佩服,就那么静悄悄的,周围的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有人离开,这楼姑娘就拉着他跑了。
一路小跑着回到客栈,楼漪染率先跑到了柜台前,问掌柜的:“掌柜的,今日可有一个人来送糖葫芦?”
掌柜的正敲着算盘,将刚刚离开的那位客人结算的银两计入今日的收支。听见声音,抬起头,见识楼漪染,下意识地朝门外看了看,没有看见魏王府的人,这才松了口气,回道:“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找跟姑娘同行的一个人的。”
楼漪染点了点头:“恩,他可还在么?”
掌柜的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姑娘,这我倒是没注意。小二......”店里人来人往的事情都是交给小二的,他基本都是在柜台后算账,哪里能顾得了谁来了走了?
小二在大堂中忙活着,听见掌柜的叫,忙跑了过来,看见楼漪染,便回以一个憨厚的微笑,唤了一声:“楼姑娘。”又问掌柜的,“可是有什么吩咐?”
掌柜的指了指楼漪染,道:“楼姑娘问,那个来是送糖葫芦的人可走了没?”
小二听是楼漪染问的,忙笑着对楼漪染道:“走了的,刚走没一会儿。”
“你可看见他往哪里去了?”楼漪染急急问道。
石磊没想到,楼漪染拉着他急急忙忙跑回来,并不是为了躲那位胡搅蛮缠的二夫人,居然是为了找一个卖糖葫芦的人。
想起之前楼漪染说要回来之前,问他“肺痨”的事情,不由得疑惑,这两者之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系。
小二指了指门左边:“那边。我看他行色匆匆,好像很着急,就多嘴问了一句,他说家里妻子病了,要赶紧回去照顾,还问我城里还有什么好大夫,我给他介绍了前面不远回春堂的刘大夫。”
店小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于这个天仙似的女子,他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君久墨听见说楼漪染回来了,刚走下楼,就见楼漪染形色匆匆地又跑了出去,不由皱了皱眉,径自下了楼。
紫衣侍者看他脸色,想起之前楼姑娘派人送来的那些糖葫芦,一向不喜甜,也不喜酸的主子,居然就拿着一串糖葫芦吃了起来,而且脸上还带着那种心满意足的笑,着实是惊着他们了。
这会儿见此情况,大致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便有人自顾自发的下了楼,向店小二打听。因为,他们刚才看见,店小二和楼姑娘说了话之后,楼姑娘才出去的。
紫衣侍者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一字不落地向君久墨汇报。君久墨沉着眸子听着,听到楼漪染行色匆匆,居然是为了一个男人的时候,他的眸光越发阴沉了,眸底暗流涌动。
“跟着她,随时汇报地点!”平静,还是平静。
可跟惯了君久墨的这几个紫衣侍者却知道,他们的君上生气了,而且是生了很大的气!不过,这种生气,似乎是因为,他们君上,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