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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久墨摇了摇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楼漪染,似要将她彻底地吸进他那双眸子中似的:“不拦。你吃什么,我陪你吃什么,你喝什么,我便陪你喝什么,你若要服毒,我便也陪你服毒。”
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一向冷酷残暴的男人,跟你说这些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眼眶有些酸涩,楼漪染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泪意吸了回去。从君久墨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夫君......”楼漪染轻唤一声,微垂着头,“人家都看着呢。”
她这样子,无疑是在告诉其他人,她害羞了。
楼漪染并没有真的害羞,她只是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君久墨的话了。无疑,君久墨是个优秀的男人,而且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可正因为他非常优秀,楼漪染才觉得眼前的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甚至,其实,她还在犹疑,君久墨这番话到底是演戏的成分更多一些,还是出自真心的可能更多一些。
“在下见识浅薄,方才姑娘所吟诗句不知出自何人之口,竟是从未听过。”肖衍依旧固执地称呼楼漪染为“姑娘”,也不知他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君久墨对肖衍这样的称呼有些不悦,不过,这不悦倒无法抵扣他方才在听到楼漪染娇羞的一声“夫君”后所产生的愉悦感。
楼漪染微微抬头,眼睛盯着自己的手看,眼角却总是无意识扫到某只环在她腰间的大掌。她其实很想告诉君久墨,她的伤并不严重。
可是,这两天的教训告诉她,不管她怎么说,君久墨都固执地不相信。
“不过是故人的信手涂鸦,让肖公子见笑了。”楼漪染面上谦恭,心里却在鄙夷自己,一穿越连王国维大师都成了她的故人了。这要是被同伴们听见,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厚脸皮厚到她这种程度,也算是没谁了。
“我听到夫人说楼头怨妇?”阿朱倒是从善如流,她温婉大方,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大家风范,看上去不像个老板,眼神精明果决,说话做事八面玲珑,看上去却又是个老板。
楼漪染有些不好意思,她当时说话声音其实不大,况且又是在闹市区,人流量那么大,周围那么嘈杂,这些人居然还能听见她说话,可见武功修为不低。
楼漪染有些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她这才来几天啊,怎么碰到的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就连那个色胚胖世子也都是个中高手,就她一个小菜鸟!
这要是万一一个不小心得罪了那尊大神,她还不分分钟就被人给秒了啊!
她还没好好享受享受这悠闲的小日子呢,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楼漪染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干笑两声:“呵呵,我就是好奇,好奇,呵呵。”
谁叫她刚好记得那座百尺的朱楼,又这里又刚刚好有这么样东西,她就是随便充当个文艺青年,谁能想到这些人的耳朵这么尖!
出师不利啊!
“我倒觉得这词有些意思。”阿朱笑道,“‘陌上楼头,都向尘中老’,实质上可不就是这样的么?楼上红颜,陌上旅人,红颜终归要老,旅人也终有走不动那一日。”
楼漪染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阿朱说这话的时候,似也有一点淡淡地闺怨的感觉。仿佛她便是那百尺高楼上倚窗细数行人小的红颜女子。
微微一笑,楼漪染没有接话。她虽也最喜欢这句,但她的解读是,人终归是要死的。
君久墨从不会主动搭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半晌,肖衍似是才从自己的神思中醒过神来:“其实,红颜也好,旅人也罢,既然难逃一死,不若享受生的过程。姑娘说,是不是?”
他这话,却是在问楼漪染。显然将楼漪染当做了做这阙词而又不愿为人所知之人。
楼漪染有些尴尬,这次虽不是她的故人所做,却更不是她所做。这肖衍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她是个这么有才华的青年的?真是佩服他的眼光啊!
“呵呵,”楼漪染干笑一声,“我也不知道这阙词要表达什么意思,呵呵。”
开玩笑,她就是拿来伪装一下自己,哪里就真的懂词了?这两人还在这里评词,她可没有这雅兴。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那个能力。
肖衍笑:“姑娘不必如此拘谨,不过是随便聊聊罢了。”
楼漪染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也跟着笑:“呵呵,那个,能吃饭了么?我有些饿了。”她可是就奔着蹭饭来的!要是一直跟他们这样聊下去,她原本的打算可就全落空了,那她岂不是赔大发了!
阿朱笑道:“快了快了,我方才已经吩咐下去了......”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阿朱忙道:“想来应该是来了,夫人稍等,我去看看。”说着,便起了身。
门外站着传菜的小厮和端菜的小二,满满四大盘菜都用大铁盖盖着。
阿朱领着人走了进来,然后亲自站在一旁将菜端上桌,然后一一揭开铁盖,介绍着:“这道菜是临邑城特产,酱水鸭......”
阿朱刚揭开第一道菜,楼漪染的眼睛都直了。她好几天都没碰到荤腥,没吃点儿油水了。这酱水鸭她可是馋了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能下楼了,可君久墨却硬生生没让她吃。
如今菜就在桌上,楼漪染转头看看君久墨,见他表情未变,悄悄拿起筷子,眼睛观察着君久墨,手已经朝着那盘酱水鸭伸了过去。
阿朱和肖衍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阿染。”终于碰到了酱水鸭的肉身,楼漪染眼中满是兴奋,终于要吃到她盼望已久的美味了,她都要等不及了。
用力咽了口口水,楼漪染微微侧目,去观察筷子的动向,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唤。
楼漪染吓得筷子一缩,将一整只鸭子都拨弄到了地上。
“呜呜呜,夫君,我的鸭子飞了。”看着还在地上不停打滚的酱水鸭,楼漪染双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真的就要哭了。
浪费啊!真是太浪费了!君久墨太坏了!好好的鸭子,就这么给糟蹋了!
肖衍眸光微闪,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打转的鸭子,冰冷淡漠的眸底难得地划过一抹兴味。
君久墨伸出修长的手指将楼漪染手中的筷子拿了过来:“看来,夫人今日想让为夫喂你。”他平静的语调,毫无波澜地说着这种在外人听来暧昧至极的话。
筷子在他白皙光洁如同白瓷般的手指间转过,然后被放置在了另外一边。
阿朱朝端着托盘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将第一个托盘里的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笑道:“无妨。”接着掀开铁盖,继续介绍道,“这是我们转朱阁的特色菜,珍馐白玉盘。”
楼漪染的嘴角有些踌躇。
珍馐白玉盘?呵呵,这名字起得倒是别致。不就是白萝卜加椰果么?
无趣地朝那菜看了一眼,楼漪染继续将目光转向阿朱端上桌的另一道菜。
第一个托盘里的菜已经上完,小二走过去将地上的酱水鸭捡起放入手中的托盘中,然后退了出去。
阿朱见楼漪染兴致缺缺,便又打开了一个铁盖:“这道菜叫......”
楼漪染有些难过,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阿朱刚刚掀开的那个盘子,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夫君,我们走吧。看得见,吃不着,我受不了。”
她就不该进饭店!更不该抱着蹭饭的念头!
她如今哪里蹭的了饭啊?!她除了喝完白粥,就是喝杯白水,靠什么蹭饭啊?!这样蹭饭,还有什么意思?!
楼漪染说着,就拉着君久墨要起身。
阿朱起身,疑惑道:“这个也不能吃?”不过就是道普通的红烧狮子头而已啊,这是什么病,居然连这些菜都不能吃?
楼漪染摇了摇头:“阿朱姑娘,对不起,我最近好像不太适合蹭饭。”楼漪染说这话的时候,还幽怨地看了一眼君久墨,那一眼的意思已十分明了,我还是可以吃的,是我家夫君不让我吃。
阿朱了然微笑:“君公子疼夫人,是我考虑不周了。”说着欠了欠身,没有再去端剩下的菜,问道,“那,不知夫人能吃什么东西,我吩咐厨房去做,如何?”
楼漪染摇了摇头:“算了,不吃了。麻烦阿朱姑娘了。”
楼漪染站了起来,君久墨跟着她的动作,一只手始终扶着她的腰。
阿朱笑笑,也不再勉强:“夫人不必客气,今日不能吃,欢迎夫人下次光临。”
楼漪染尴尬地笑笑,拉着君久墨就往门外走。
她是脑子抽抽了,才要跑出来受打击的!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玩,好不容易说蹭顿饭,最后还是什么都不能吃,这种几乎灭顶的打击,她如何承受得住啊!
阿朱跟在两人身后,亲自送着他们出了转朱阁,才又重新返回楼上来。
肖衍的视线一直盯着君久墨和楼漪染的身影,听到房门响动,他连头都未回:“你可知这两个人的身份么?”
阿朱将房门关上,走了过来,也陪着肖衍站在了窗边,目光朝着那两道已经渐渐隐入人群中的身影看去。
摇了摇头,阿朱道:“不知。”
肖衍回头,看了阿朱一眼,眸光早已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寒冷:“真的不知?”
阿朱轻笑,她如何能看不出肖衍眼中的审视和猜度。转身走到桌边,继续将小二手中的菜一一放到桌上,边放边道:“三公子该知道我们转朱阁的规矩。”
称呼依然换成了“三公子”,俨然一副生意人的口吻。
肖衍勾唇一笑,笑意未达眼底,甚至不曾挂上他的眼角眉梢。他的眸子中依旧如同植入了一座冰窖,似要将入眼处的所有人、事、物都收入那座冰窖中:“阿朱是打算跟我谈生意了?”
阿朱抬头,温柔一笑,灿若惊鸿,仿佛可见雪山顶上的万年冰雪消融:“阿衍以为呢?”
她又唤他“阿衍”,似嗔似笑。